第二节巴黎风云(1)
巴曼纳在巴斯蒂监狱里呆了10天。他身材矮小,所以总有几个高大魁梧,脸上总挂着一副“我是老大”表情的囚犯来找他麻烦。所以,他在牢里遇到的最大麻烦,就是如何打发这些苍蝇。幸好他在军队时花了不少时间训练,保持体形和战斗技巧,总能让他轻易解决问题。 令他诧异的是巴斯蒂监狱并不是一个消息闭塞的地方,这里充斥着各种免费的、新鲜的关于巴黎大小贵族政客和市井平民的消息。 巴曼纳被转到巴斯蒂监狱第二天就得到了巴黎联合议会政府大议会长伊夫琳·克里曼斯·克莱门斯公爵将不久于人世,格林党人准备在他死后篡权的消息。这是同监舍的柯顿·艾布纳告诉他的。 柯顿是一个骗子,他上一次失了手后被判了十六年监禁,他咧开带着大嘴,露出笑容。“这个消息可能不会错。” 他说,“被关进巴斯蒂监狱的每一个家伙都不希望在这里住的太久,因为他们惧怕会有一天绞索套住脖子的时候。一旦大议会长克莱门斯公爵去世,政权平稳过渡选出新大议会长。新大议会长必然会进行大赦,这座监狱将有几千人获得自由,甚至在三年时间内没有一个囚犯会上绞刑架。但是格林党人篡权成功的话,我们连屁都不会有。” “这算一个什么笑话吗?”巴曼纳问。 “当然是了,关于绞刑架的笑话才是最棒的笑话。” “为什么格林党人篡权成功,你们会没有****?”巴曼纳问。 “见鬼,我怎么知道?”柯顿翻了翻白眼,“我也是听来的,那些真正的老大说格林党人篡权成功只会把更多的人关进监狱——对其统治有异见者、上一届政府的旧党羽、反抗者。” 昨天,柯顿·艾布纳告诉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格林党人篡权成功,前天夜里他们屠杀了几千名克莱门斯公爵的亲信,他的侄儿克莱门斯伯爵在全巴黎神甫教士的庇护下,带着家里所有人组织成队。他穿着孝服,手拿带天父像的十字架,走在前面逃去了土伦避难。 “逃过了一场血腥的政治清洗。” 在巴曼纳看来,被关在监狱里最大的好处,也许是唯一的好处,就是让他产生了一种真正的解脱之感。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感觉变得越来越强烈。他再也不必为有人要抓他而担心,因为他已经被抓住了;他再也不必为明天将发生什么事而恐惧,因为明天肯定过得和昨天一模一样。 “据说巴黎卫戍司令在一场刺杀之后不知所踪。”同监舍的另一个老囚犯插嘴道,“这显然蓄谋已久,柯顿你也精通此道啊!” “老天啊,查尔斯·亨里埃塔你可不能诬陷我。我最多骗一些钱罢了。那些格林党人要钱又要命呐!” “可惜了,本来会有一次大****的。” “柯顿,只要没判死刑,监狱就只是生活的暂时中止。这么说有两个原因;第一,在这里,生活不是前进,而是向下爬行。够你爬一气的,你就爬着活下去吧。第二,只要你在里头撑住不垮掉,他们总有一天会放你出去的。” “2049号巴曼纳,监狱长要见你!”胖狱卒用一根带着疖子的木棍敲击着铁栏杆,刺耳的声音打断了犯人们的谈话。 胖狱卒把他领到一间冰冷的办公室内,他正面对着一个身材矮小、带着黑色桶帽的男人,他应该就是监狱长。两人座位的中间隔着一张办公桌,男人的面前摊开巴曼纳的档案。他手中拿着一支蘸水笔,笔的羽毛破旧得惨不忍睹。 “坐吧,巴曼纳·纪伯伦?” “谢谢您,大人。”巴曼纳回答说。 监狱长耸耸肩。“有人带了律师来保释你,虽然新政府下令禁止所有监狱的保释,但你的朋友又带来了国民议会的行政令。”他的食指在纸上划来划去,然后指着档案左边的一处记录。“你今年33岁?” “是的,大人。” “你看起来很有些老。” “战地生活和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所得,天父恩赐我存活至今。” “听说你在这里是模范犯人。” “我学会了只管好自己的事,先生。” “真的吗?”他专注地凝视着巴曼纳,面色暗了下去。巴曼纳本想把自己关于监狱的看法和体会告诉这人,但他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然后集中精力表现出一副彻底悔恨的表情。 “听说你没有结婚,巴曼纳你还有家里人吗?” “我母亲在前年去世了,我只有一个哥哥和嫂嫂。” “没有未婚妻或者爱人吗?” “不,没有。” 巴曼纳不知道这个人为什么问这些。监狱长点点头,在最后一项内容上签了名,然后合上文件,放下蘸水笔。他把一双苍白的手放在办公桌上, “你很幸运,有人愿意帮助你。”他开口说,“有要回去陪伴的家人,不要再卷入政治里。你可以把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抛在身后。你的人生还有第二次机会。好好珍惜吧。” 起身离开时,他没表示出要和巴曼纳握手的意思,当然巴曼纳也不希望和他握手。 莉莉丝对因为惊讶而愣住的巴曼纳眨了眨眼,笑道:“巴曼纳先生,为什么那么惊讶?” “巴曼纳将军,您受苦了。”向巴曼纳鞠躬的是一名矮小精壮的中年人,“我是英伦三岛联合王国派驻法兰西共和国领事,受莉莉丝·冈·伊丽莎白小姐之托保释您。” 巴曼纳回了礼,有些哽咽的回答:“谢谢您,领事先生。谢谢您,伊丽莎白小姐。” 莉莉丝对领事先生挥挥手讲道:“布莱克先生,您先回去吧!我有些话和巴曼纳将军说。” “再见,两位。” “您的副官们和军官朋友都被枪决或者除役了,作为您的朋友,我建议您最好去国外避难一段时间。格林党人政府下令从现役将官名册上勾销您的名字,您现在是一届平民了。我从我叔父那儿谋了一份工作,需要一名资深指挥官,您愿意介入鄂图曼内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