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风云际会君可共(八)
傅春夏拍掌大笑,高声道:“好,沈大侠说得条条在理,倒显得我崆峒派好坏不分了。近年来‘逍遥四君’名声正胜,快盖过我崆峒三杰。现下机缘巧合,傅某倒要领教一番,生死别论。”言下之意当是只论胜负,生死不定。却像是下了武林生死帖。众人听来无不一惊,心想这并非生死大仇,如何要这般作为,恐是故意说来吓唬他的。沈飞宇朗声道:“阁下说得是,沈某既然敢担当下来,便不惧那生死。请阁下出招罢。”心中却寻思道:“倘若九幽神功只习得六层,当与你伯仲之间。现今如何怕得你?”这一想又觉趁人之危,打定主意待会不伤他性命便是。 傅春夏见他丝毫不惧,心下起疑。暗想他年纪轻轻,武功又到哪里去。虽轻松胜得曹景,也不过仗着出其不意罢了。心中尚且安定,知他不愿先手,也不矫情,叫道:“沈大侠,傅某有僭啦。”说着运功奔上去,其时两人相距不过二丈有余,瞬息之间两人便近得身来。崆峒派向来以拳脚功夫享誉武林,其中犹以崆峒绝学“神龙拳”为最。武林盛传,数百年前,崆峒派有一位掌门人,名曰飞龙道人,曾借着一套拳法击败武林众多高手。当时嵩山少林寺因早年护助唐太宗有功,大建分寺,享誉武林,风头盛及天下。更加之参习天下武功绝学,被武林各大门派尊为武林泰斗。其时少林寺有一达摩堂堂首,名曰宁远,自小习武成痴,阅览藏经阁武学,中年武功实已登峰造极,听闻飞龙道人大名,心中欢喜得紧,便邀约至少林比试。当时众多武林好汉观赏。飞龙道人拳法奇特,似龙奔腾。宁愿大师招猛跌险,犹虎生威。两人斗了不下五百余招,最终飞龙道人以一招‘青龙捣海’竟险胜宁远大师。当时群雄轰动,莫敢直视。有分教:‘龙虎际会青天掩,风云交叠神龙拳。’正是:崆峒千世不曾识,一战成名天下知。自此崆峒派在武林大放异彩,“神龙拳”更被奉为崆峒绝学。只是那神龙拳十分难学,非天资凛异者不可大成。尽管后世崆峒将绝学公开传于弟子,盼望有大成者,也渐自没落。 傅春夏一手推他心户,一手抓他肩头。这一招正是神龙拳里的分龙有手。张天邪早先听他报了姓名,也是吃了一惊,想到这人能在林长风手中逃离,武功岂能低了。况且莺莺倾心于他,虽不待见,也不好教他吃亏。他眼界着实丰富,见了这一招登时辨别出来。当下叫道:“沈大侠,他这是崆峒派绝学神龙拳,阴得很,可要小心啦!”群豪听了无不睨他一眼,心想别人相斗,旁人岂好插嘴。一想到他是明教中人,也不好说他。 沈飞宇自道:“多谢提醒。”见得那一招近得身前,双掌齐动,往他双手拍去,却是使了九幽神功。心想:“神龙拳闻名已久,不知碰着这九幽神功又待如何?”好奇心涌上来,心中一动,倒要好好瞧瞧。傅春夏见他不避反自迎上来,心中冷笑,暗道:“你不过年纪轻轻,内功能有多深。”原本打算换招再攻,当下也不改了。只是双手成掌,要与他对得一招。又想到一招击退他,当不能在群豪面前显出神龙拳的威力,决心使个七成内力。张天邪见得二人要以内力相比,又叫道:“小心啦。”群豪心想二人对战,你叫了也没用。 话音未落,犹见得两人对了一掌,沈飞宇不曾晃身,傅春夏却自退开一步。这一变故令许多人摸不着头脑。张天邪笑道:“傅老儿,叫你小心些,你偏不听。”群豪这才晓得他并不是在提醒沈飞宇。张天邪心想:“倘若我说出这小子曾独闯奉天教,与林长风斗过,只怕傅老儿当下便不打了。我倒要瞧瞧他出丑。”想定后微微一笑。傅春夏又惊又怒,暗道:“好个小子,老夫未曾使劲,想不到你全力以赴,这才逼退了老夫,倒惹他人的笑话。”沈飞宇朗声道:“阁下何以不曾使力,那神龙拳威名天下,奥妙无穷。在下倒要领教呢。”这一番话给他听在耳里,只当是他瞧不起崆峒绝学。大叫道:“好个小子,神龙拳的威力,岂是你能窥测的。老夫未能学得大成,也当胜你。”沈飞宇笑道:“如此甚好,这便请教。” 傅春夏气得肺腑奔腾,如何忍得住,叫道:“无知小儿,注意啦。”身形闪动,使出一招天龙飞爪。双手凌厉抓去。沈飞宇微微凝目,双手一抖,也去抓他双爪。心中只想试试神龙拳的威力。孰料将近之时,傅春夏双手变换,竟险寸避了开来,一爪自下而上抓他手肘,一手直捣黄龙往他心户抓去。这一招奇险交跌,在场几位高手见了也不由得赞叹神龙拳的精妙。沈飞宇虽惊不乱,当下折身避开心户一招。饶是他艺高人胆大,也不敢任由他人抓住要害,须知那肘部有一xue位,谓之软麻。击中可致手臂酸麻,再无还手之力。几个高手只瞧他手臂横来一折,手腕翻转,又迎着而上。余下群豪只觉手法倏快,皆没看清他的动作。 傅春夏见得这一手,已知他武功高强,这才不敢大意。立时改招,左足斜出,又使出一式飞龙在天,双拳成立,袖袍鼓动,自下而上齐齐往他胸口捣去。沈飞宇已知他使了内劲。当下双掌横交,往他双臂压去。方才相碰,才发觉他只得一手,暗道不好,急忙运功护体,忽觉下腹一痛,倏忽退开。原来方才傅春夏虚晃一招,只待他双掌压下,立时一手斜下,往他小腹捣去。这一招变化太快,饶是沈飞宇小心留意,也未能察觉。张天邪竟似早已察觉,这时笑道:“沈大侠,张某早说神龙拳阴险得很,你偏不信。”群豪听了无不使然,都晓得对敌拆招不过一个奇字,又不是使甚么暗器,怎算得阴险。傅春秋见得他口口声声侮辱崆峒绝学,怒道:“张天邪,别人怕你明教,我可不怕。你口出污言,我来领教一番如何?”张天邪哈哈一笑,道:“当真要打不成?”傅春秋眉头一挑,道:“还能有假?”张天邪摇了摇头,道:“傅春秋,张某非是不敌,而是不愿趁人之危,你还是好好瞧着他俩罢。” 这一说一答之间,沈飞宇二人又对了数招。傅春秋斜眼一瞧,暗自称奇:“神龙拳的威力我自然省得,他中了一拳,如何还能这般潇洒自如。”沈飞宇在数招间只避不攻,暗暗瞧着神龙拳的变化,只见傅春夏忽来倏去,招式变换无穷。一共对得八式,俱攻无守。暗道:“这神龙拳确是奥妙无穷。内有诸多变化,与这九幽神功都属同门。只是却比之九幽神功略有些不足。只因只攻不守,向来为武学大忌。须知任何攻招都有弊端,若给敌人所觉,难免抓陋豁缺,如此自然可破。除非功力大成者方可不必忌讳。倘若功力比之对方要弱,使将出来难免惹人笑话。我功力比他高深,却也难以寻觅破绽,足以说明这神龙拳的精妙了。” 傅春夏见他左右躲闪,一招逼开,忽得停下叫道:“小子,你何以躲躲闪闪,如此下去,何时分得胜负?”沈飞宇道:“傅前辈说得是,小子便不再避开了。”傅春夏喜道:“如此甚好。”登时又攻上去。岂料张天邪叫道:“傅老儿,对战避闪原是常事,你何以如此作为?倒叫张某好笑一番。” 傅春夏并不理会,双拳左扫右捣。沈飞宇足下运功,忽得斜身而立,一掌往他肩头拍去。这一招乃是九幽神功里的招式,用意奇巧,料敌之不预。傅春夏急急而退,忽得凌空一跃,双拳成一线,疾驰而下往他肩头捣去。这一式乃是神龙拳里的青龙捣海。飞龙道人便是用这一招胜了宁远大师。只是傅春夏功力不够,领悟不深,也就做个样子罢了。勉强使得出威力来。沈飞宇瞧在眼里,双目凝重,他也知晓神龙拳极难练就。饶是如此,这一招比之先前也不可同一而语。心想这必是他发挥了十成功力,力道何等巨大如斯?但见他拳风呼啸,笼罩之处也不易避开。身随心动,立马使出一招“腾挪大法”。一掌至前,一掌斜开。见他双拳已近得咫尺之间,这才掌运劲去附他手臂,右掌顺势而为,轻轻一绕又贴着他拳上。这两招倏忽至极,竟无人瞧清。 触手只觉身子一震,潺潺内劲自身子流到臂上,袖袍呼呼作响。左足斜后半步,双掌运劲一吸。傅春夏登时心惊,暗道:“他这是甚么武功?”此时他身躯尚在半空,急急使用千斤坠,双足着地,立时运功相抗。沈飞宇一推一绕,只听得‘啵’的一声,两人分开来。沈飞宇微微一晃,那傅春夏却退了几步。这一变故令崆峒派的人大为出奇。沈飞宇道:“前辈还要比试么?”言下之意自是说在下胜了,适可而止罢。 傅春夏成名二十余载,今日当着群豪的面,承认败给这样一个后生晚辈,如何能忍。当下嘿嘿一笑,道:“你这便胜了么?只怕还不够罢。老夫说得生死别论,岂能作假。”沈飞宇心知他不肯如此罢休,暗道:“也罢,我便与他较个胜负。叫他心服口服。”即说道:“既然前辈如此,小子只好奉陪到底了。”傅春夏叫道:“如此甚好。”又攻上来。张天邪笑道:“傅老儿,你拉不下这张脸啦!张某也替你害臊。” 傅春夏冷哼一声,攻势凌厉,双拳直摆。左拳击他颤中,右拳压他肩井。沈飞宇只是双掌叠动,使格开来。刚一交手,傅春夏立时换作双掌,对拍而来。原来他觉得招式必定胜不得他,便想在内力上让他服输。方才那种奇怪的吸力虽让他一惊,倒也没放在心上。他这时只求胜他,手中并不留力,十成内劲强压而上。沈飞宇初时一交,身躯一震,只觉一股蛮横的内力直往臂上而来。心道:“好个傅春夏,想是欺负我内功不够。若是我差了许多,必将给这股内劲所震,登时经脉逆流,不死也废。”这一想,着实气恼,也不再留手,潺潺内劲激发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