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风云际会君可共(九)
众人只瞧得二人袖袍鼓动,谁也不肯想让,都知这一番较量必有一人重伤。沈飞宇虽年纪,然那九幽神功自有修习内功的篇章,更有那残缺的洛图经篇,实则内力已是一流高手,便与那武林八派的掌门人也是惶恐不让。他这使了全力,岂是那傅春夏可抵挡。沈飞宇仗着内劲深厚,强行开口道:“傅前辈,小子无心伤你,我数三声,咱们一齐撤手罢。”众人听得他说话,无不骇然。都知内劲相较,开口极易泄气。稍有不慎经脉登时逆流,不死也伤。便是那顶尖高手也不敢如此妄为。傅春夏听了心想:“这小子究竟甚么来历,如何年轻习得这般武功?”然他生性多疑,方才自己偷袭内劲欲要伤他,又岂会轻信。唯恐自己一撤内劲,登时给他偷袭报仇。也不开口,只觉对方内劲源源不断,哪里像是要撤手。是以使了十二分气力,亦不敢放松。 众人心下一瞧,都知这傅春夏必败无疑。傅春秋叫道:“沈大侠,你快些放了我大哥。”沈飞宇欲要开口,已是不能。方才他是拼着危险才说。这时见得傅春秋焦急,把头摇了摇,意思是说需得二人同时撤力才行。傅春秋此刻心急如焚,哪里深想此中意味?见他把头一摇,只当他不肯放手,决心要伤害大哥,心中又惊又怒。这时只见二人离他不远。心中起了决意。张天邪见他动作,暗道不好,当下叫道:“傅春秋,你休要胡来,明明是你大哥不肯放手,怎可怪沈大侠。”傅春秋急道:“张天邪,你唯恐天下不乱,当我不知道么?”说着又轻轻移了两步。 张天邪高声道:“沈大侠,他欲要从后偷袭你,你可要小心了。”傅春秋心中咯噔一跳,想到张天邪这般说了,如何下得手。眼见傅春夏面色涨红,已是支撑不了片刻,当下叫道:“沈大侠,既然你想撤手,在下助你一臂之力。”这时他离得二人不过两丈,说到便到。举掌往他后背拍去。 张天邪怒道:“傅春秋,你敢伤他,明教与崆峒派自今势不两立。”说着发足奔上,欲要抢先一步逼退他。傅春冬一听,暗道:“怎的明教偏要顾着他,想必是见他武功高强,这才想要招揽。”也不在意。丐帮众人见得这变故,无不心惊。白虚长三位长老实在没有料到崆峒派如此作为,齐声道:“沈大侠小心。”皆往傅春秋奔来。 沈飞宇骤然觉得后背一股大力袭来,哪里说得是甚么相助,当下身随心动,激发了身体潜力。将那股横力牵引而出。张天邪等几人还差着几步之遥,见那一掌拍实了。心想这力道何等巨大,沈飞宇纵然侥幸不死,也活不得许久了。却见得他身躯微微一晃,那傅春夏惨呼一声,身躯倒飞出去。落在地上不再动弹,无不一惊。傅春秋更是惊得呆住了。 沈飞宇心知他恐有性命之虞,暗运内劲稍加调息,立时往傅春夏奔去。只见一个人影闪在身前,抬眼望去却是那傅春冬。傅春冬冷冷道:“沈大侠,好不威风啊。接傅某几招如何?”说着双拳攻上来。沈飞宇正要抵挡,只觉后背劲风簌簌,却是那傅春秋反应过来,以为他要害大哥,这才急忙出手。沈飞宇身躯一转,往一侧避开,叫道:“二位误会了,傅前辈现已受了重伤。倘若不加治疗,恐怕性命危矣!”群豪听他中气充沛,丝毫不像受了甚么伤,不由得大大惊奇。傅春冬与傅春秋听闻立即往傅春夏赶去,两人扶起他,眼见得口吐鲜血,气息微弱,怕是活不得了。 张天邪迎上来瞧他一眼,道:“沈大侠,你没事罢。”说着白虚长三人也迎上来。沈飞宇之前着实恼恨他,但因莺莺的干系,倒不好怪罪于他,今日见他关怀备至,哪里还有甚么恨。微笑道:“多谢张尊者关怀,我并无大碍。”张天邪哈哈一笑,道:“好小子,武功这般强横。”白虚长三人都知他与张莺莺的干系,也不多话。在一旁微笑着。 傅春冬这时立起身,恨然道:“沈飞宇,你明明胜得我大哥,何以下此毒手?”张天邪眉头一挑,喝道:“傅掌门,先前傅老儿说生死别论,诸位都听着,难道傅掌门不识得么?想不到崆峒派如此无理蛮横。”群豪听了暗暗点头。傅春秋知三弟身为掌门人,不好发作。当即怒道:“沈飞宇,诸位都知那是我大哥开的玩笑,怎可当真?”张天邪睨他一眼,冷冷道:“傅春秋,这位沈大侠仁义心肠,叫傅老儿罢手,大家都瞧在眼里。你又何必清白不分?况且诸位又没眼瞎,都见你偷袭于他。现今说来,你倒有理了不是?莫不是武林公道正义贵派都不放在眼里了?” 傅春秋给他一说,反倒说不出话来。回眼一瞧,只见傅春冬正扶着他疗伤。这时才起疑,暗道:“我那一掌威力甚大,他究竟如何避开,又伤了大哥?这是甚么武功?”突听得傅春冬大叫道:“老二,老大他……他快不行啦。”傅春秋心中一惊,暂且抛下这些,去察看傅春夏的伤势。 沈飞宇走前一步,恭谦道:“傅掌门,傅前辈是给在下的武功所伤,现下他颤中xue是否微微跳动?乃是因在下内力自他手少阳三焦经络侵入,绕双臂而上,侵入督脉停于颤中,一股真气淤结,方才昏迷不醒。”傅春秋心中一惊,知他所言不错。喝道:“沈飞宇,你说这话甚么意思?”沈飞宇道:“这种内伤颇重,治法却并不难。只是倘若不明就里,只会运功治伤,恐怕傅前辈撑不过今晚。”言下之意是说你二人胡乱医治,倒叫他死的快些。傅春冬一听,急忙撤了功力。傅春秋暗道:“不知他要刷甚么把戏?”沈飞宇又道:“若是二位信得在下,便让在下为他医治如何?” 傅春秋心想:“倒真会说,只怕他犹自记恨我二人,巴不得我二人死了。哪里会这等好心。”沈飞宇见他分明不信,凝声道:“傅二侠,方才若非你偷袭在下,傅前辈也不会伤成这般。就算他死了,沈某也无半点愧心。倒是傅二侠,恐怕傅前辈之死你也难辞其咎。”这话说得当真强硬,傅春秋踏前一步,怒道:“你……”傅春冬抢先道:“老二,闹得还不够么?你先退下。”傅春秋哼了一声,退下去瞧傅春夏。 傅春冬立起身来,道:“沈大侠,你当真救得老大?”张天邪忽然道:“死了就死了,有甚么好救的?”傅春冬冷眼瞧他。沈飞宇淡淡道:“我自然救得,只是傅掌门信不得在下,在下又如何救他。”傅春冬沉吟一会,冷声道:“好,你若救得老大,今日之事一笔勾销。否则今日饶得你,他日就不一定了。”张天邪喝道:“傅掌门,好大的口气。我偏不让他救又如何?你自恃武功高强,不惧他人,若是我明教又待怎样?今日幸好沈大侠安然无恙,若是他有半点闪失。明教他日必定血洗崆峒山!”这话说得十分强硬,令群豪面面相觑,不知何以。傅春冬面色倏变,沉声道:“张天邪,这人跟你明教有何干系?你为何处处护着他,为他甘愿得罪我崆峒派?”张天邪欲要再说,忽听得石平之凝声道:“傅掌门,非他明教。我丐帮也必不能善罢甘休。” 傅春冬面色不动,实则心中骇然,暗想这沈飞宇究竟如何,竟让两大门派侧目相待。不由得连连冷笑,说道:“好哇,好得很。”沈飞宇这时道:“傅掌门,冤有头债有主。你若想寻沈某报仇,随时恭候。先让在下救了傅前辈不迟。倘若再多候片刻,便是在下亦无能为力了。”张天邪愤然道:“沈大侠,他要杀你,你救他做甚么?”沈飞宇微笑道:“多谢张尊者关怀。恩师曾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沈某并不想多立敌人。再者,我见傅前辈并非坏人。自要救他一救。”张天邪轻叹一声,道:“那你去罢。倘若他着实不愿,也不必这般了。”心中正想:“莺莺说得倒是没错,真是我做错了。看他并不恼恨,想必早已看开了。” 傅春冬思索再三,终究还是以老大性命为主,缓缓道:“沈大侠,你这便帮他医治罢。”沈飞宇走上前去,也不理会傅春秋的眼神。张天邪实在信不过,向丐帮三位长老使个眼色,四人当即围在外围,提防有人寻机捣鬼。傅春冬二人立在不远处,透过缝隙察看,手中暗运内劲,倘若有甚么不对,登时要飞扑上去。 沈飞宇先探他脉络,再倏忽点他后背几处大xue,伸掌推拿一番。心道:“傅前辈是受了我二人合击之力,奇经八脉皆有受损。即便治好了,只怕武功大减,再不复之前。”想到这里,双掌一动,往他肩头一拍。着力之处乃是肩井xue,交汇于手少阳三焦经,与督脉相接。中医认为,人体诸多疾病都可以它相治。 沈飞宇拍了一阵,忽而横转抓他双臂一拍,接着在他颤中轻轻一点。再暗运内劲疗伤。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其时已过戌时。月色当空,火光凌凌。群豪的面色给映得明暗不定,十分鬼魅。 莫临渊一直在这场外瞧了许久,这时忽然道:“石帮主,这突然出的变故,有甚么可瞧,还是先论下洛图经的事罢。”他这一说,群豪又齐刷刷的盯着他。石平之眉头一蹙,摇头道:“莫掌门,石某说了多遍,洛图经不在我手。”莫临渊沉声道:“石帮主,事到如今,贵帮还要隐瞒么?”石平之冷笑道:“石某行得端坐得正,有甚么好隐瞒的。你要寻那洛图经,寻许少通便是。何必来找敝帮的麻烦。” 他二人一说一答间,沈飞宇已起得身来,说道:“傅掌门,傅前辈的伤已压制住了。只需用些补药调养三个月即可。只是傅前辈的武功恐怕要大减了。”傅春冬并不答话,抢上去探他脉象。心知他并未作假。傅春夏的脉象已趋于平稳,不似方才那般乱跳了。点一点头,并不说些感激的话。 沈飞宇又走到场中,高声道:“莫掌门,那洛图经确已给许少通夺走,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莫临渊见他败了傅老大,又见丐帮、明教对他多加照顾,不敢小瞧于他。朗声道:“这位沈大侠,石帮主适才已承认那洛图经出自丐帮,现今有甚么证据,解释并不在丐帮。”沈飞宇道:“沈某也讲过,那晚我自在场,诸位听我一说便知。”心知迟早要说出来,便将那晚的事一齐说了。连张莺莺也说将出来。只是未告及她的身份。想到大师兄的处境,那杨不凡也只用jian人所代替。待他说完,张天邪暗暗惊奇,寻思道:“莺莺回来后,并未告知我这等事。想不到还有这些经历。”其时各大门派都知明教张教主有一位千金,只是并不晓得名字。是以他说出来,都只当是寻常红颜知己,并不在意。 莫临渊听得一笑,道:“沈大侠,倘若你与丐帮并无干系,莫某还要信你三分。现下嘛,如何信得?”沈飞宇正要说“你不信也罢。”却听得傅春冬道:“沈大侠,那jian人究竟是何人?你说他妄图颠覆武林,这等笑话确是难信。”沈飞宇道:“他说要以洛图经引起武林纷争,我起初也不信。现今见得某些人的嘴脸,还是略有顾虑。”这话摆明是骂莫临渊了。群豪听了无不大笑。 莫临渊面色一沉,冷冷道:“沈大侠,你这话是何意思?那武林奇书,乃无主之物,天下人人可得,莫某又没硬抢,还有甚么不对?”沈飞宇道:“莫掌门说得是,如今那许少通得了洛图经。莫掌门要寻也该寻他,偏偏要来纠缠丐帮,又是何意?”莫临渊心知说他不过,暗道:“他先前中了傅春秋一掌,少说也受了些伤,如今又耗费内力与傅春夏疗伤。武功还剩得几成?”心念一转,也就不足为虑了。说道:“石帮主,武林奇书,能者得之。只要贵帮胜得莫某,我自无话可说,这便退去。” 张天邪心中一动,想起那阴君要寻莫临渊的麻烦,细细去瞧。却哪里还有人影。不由暗道:“阴君去哪儿了?”又听石平之道:“莫掌门既要领教,石某不敢有违。只是无论胜负如何,那洛图经在下也拿不出手。”莫临渊心想:“我先答允,待会胜了再论不迟。” 傅春冬眼见老大受了重伤,又见丐帮明教相互勾结。本想到今日在这里讨不了好。如今莫临渊口口声声要那洛图经,当即心中一动。微微一笑,说道:“诸位英雄好汉,今日四派相聚,实是热闹非凡。那洛图经先且不论,武林大会本是以切磋为主,今日既然四派巧遇,不若这样。咱们先决个胜负,待到武林大会,败者自然就不必争夺武林第一了。各位看来如何?”崆峒派近年来出了个崆峒三杰,名声自是没得说了。他这一提议出来,众人都相瞧一眼,在心里揣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