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立法应天城
“阿姨说，好孩子不能随便在外面过夜的。”天问是这样软萌软萌地拒绝弗雷明前辈提出的留宿邀请，即使这和蔼的老头子摆出丰盛的晚餐有着分外诱人的香味。“夜不归宿是不对的。” 至于之前那个薇薇安，虽然很让人在意，但是天问是绝不可能带着陌生人来拜访弗雷明议长的。在命令克莱德敲晕她以后，天问就独自前往东南丘陵，克莱德在原地等待薇薇安苏醒，毕竟这荒郊野外的，要是遇到点啥事，恶魔大人也难辞其咎……好吧，这样变扭的告别方式只不过是恶魔大人傲娇罢了。 “回去告诉你主人，我还会继续刺杀的，直到他死掉为止！让他别死得太早！”薇薇安怀着复杂的情绪恶狠狠地留下这样似真似假的话，然后才黯然离开。复仇者的结局要么死亡，要么空虚。能这样得到一丝慰藉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结局了。 至于克莱德听到这样的话是如何暴怒地把战镰嵌进身旁的巨石里，就不必赘诉了。好在天问的命令还是克制了克莱德的愤怒，否则薇薇安不是在昏迷时死在野兽爪牙下，而是被克莱德分尸当场。 “克莱德，克莱德，我亲爱的克莱德，我忠实的朋友，请不要生气了好吗？”天问还需要头疼地安慰着克莱德，至于薇薇安的留言，唔，随她去吧。 鬼才知道她的话到底有多少情绪呢！ “……阿姨，能不说那个薇薇安吗？让人心烦意乱。”天问没精打彩地趴在桌上，昨晚天和弗雷明议长商讨一些计划，天问就赶回来了。薇薇安的话题，他真心感觉尴尬。 “是吗？那可真遗憾。”娜西阿姨微笑地看向天问，目光柔和。 天问懒懒地蹭着垫在桌面上的衣袖，不知道是在享受早晨的暖意阳光还是享受阿姨温柔的目光。至于小萝莉，已经起床是没错啦，但是洗涑完后又蜷缩在娜西阿姨怀里呼呼大睡，这越来越嗜睡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 “那弗雷明同意了吗？”娜西阿姨坐在阳光下，纤白的手指卷着耳际的发丝，细细把玩。 “当然，”天问抬起头，支着脑袋，初冬的阳光很是喜人，让人暖暖地浸泡在舒适里，“弗雷明议长是可靠的人，他的睿智像白银一样耀眼。让我担心的反而是光明教廷，他们的力量毋庸置疑，但是……” “嗯？”娜西阿姨挂着高贵又温和的微笑，看着微微皱眉的天问，“担心什么呢？” “光明教廷，阿姨你知道的吧——光明教廷内部矛盾也不小的。安德烈教皇组建的圣骑士和牧师，以及狂信徒成为一系，而六位甚至六位以上的枢机主教代表浅信徒另成一系。依照这两系的矛盾，恐怕主教会在这时候借机造成混乱。” “天问呀，我的好孩子，为什么变得这样优柔寡断呢？”娜西阿姨轻笑出声，伸手抚摸天问的脸庞，“伤口流的脓不是应该剔除干净吗？难道要仗着腐烂的肢体行走吗？安德烈的年迈使他迂腐并且缺乏决心，我的孩子可不要被他影响了才好。” 天问如同醍醐灌顶，立即散去了多愁善感的优柔，恶魔身上绽出动人的自信气质，眼睛里反射着晨曦：“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说得好。”娜西阿姨微笑着捏捏天问的脸蛋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不必忧虑太多，何况最糟糕的情况也未必发生，不是吗？” 她对这个年轻的亡灵法师，对这个孩子越来越满意。在亡灵法师近乎无尽的生命里，寂寞的智慧让他们尝够了失落的滋味。只有精灵、巨龙、亡灵、恶魔、天使这些比较长命的智慧种族才能勉强来与他们分担这种智慧的寂寥。像人类、矮人、妖族、兽人这一类短命种根本难以体会其中万分之一。天问，这个孩子真是让人满意，除了年纪太轻他几乎无可挑剔。好吧，这也是他和那群老不死最大的区别。他的眼界足够高，足够睿智从容。他是上天赐给我的孩子啊！完美无缺，只需小加雕琢！ “没错，阿姨。”天问的脸上露出一贯的微笑，果然还是自己庸人自扰了吗？哎哎，还是太嫩了啊。 “不说那些无趣的话题了。伊丽莎，来一盘水果好吗？”娜西阿姨搂着怀里的倾语，靠在软椅的靠背上，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 “好的，夫人。”伊丽莎小姐仿佛无时无刻都隐藏在虚空里听候指示，她的回答轻柔地流出虚空。 “好极了。”天问耸耸肩，懒洋洋地趴回阳光漫溢的桌面。或许这是高高在上的恶魔大人少有的萌态吧！哈，意外的反差萌。 “听说有好吃的！”突然一张精致的小脸在天问眼前放大，那对熠熠生辉的眼眸甚至让天问产生直面太阳的错觉。 话说……你刚刚不是在睡觉吗！ 兄妹两人神似的姿态趴在桌面上，大眼瞪小眼。 “哎咦？哥哥早安。”小萝莉甜甜地笑起来，随即吻在哥哥近在咫尺的额头上。 “呵，你呀你。最近怎么越睡越迟了。”天问伸手宠溺地理理倾语的柔顺头发，很明显，小萝莉并没有给自己梳头发的自觉。 “啊，会很迟吗？”倾语在哥哥的抚摸下眯起眼，露出小猫一般的温驯神情，阳光在她卷曲的长睫毛上跳跃。“秋天不就是应该准备过冬吗？冬天啊，超冷的耶！所以为了适应冬眠的节奏……” “这不是借口！”天问算是看出来了，这小萝莉是铁了心要把卖萌进行到底了。毫不犹豫地赏了一个爆栗在meimei的小脑袋瓜上。 “唔唔，阿姨阿姨，哥哥欺负我……哎哎？好香的味道……伊丽莎姐！这里这里！……哼哼，笨蛋哥哥，看着这盘水果的面子上，本姑娘就不和你计较了！” 所以说啊，你就是孙猴子请来的逗逼没错吧！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小萝莉已经蹭到了哥哥怀里。而娜西阿姨感受到怀里的温暖渐渐冷却成阳光的温度，又看看在天问怀里撒娇的倾语，不由得感觉有点小失落。苦笑着捋捋耳际的发丝，这兄妹俩还真是亲密无间啊：“好了好了，孩子们，又是新一天的开始……” “等等！”小萝莉突然用白嫩的双手捂着脸，闷闷的声音打断了娜西阿姨的话，“之前睡得不踏实，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现在总算想起来了。” “嗯哼，总感觉是一些喜闻乐见的事情，说说看。”天问背靠在软椅上，双腿交叠，摆出一副看戏的表情。 娜西阿姨也摆出看戏的表情，不用说，就是天问带坏的。 即使在灿烂的阳光下倾语也能够轻易渲染出灰暗的背景：“今天是珍妮导师预定的考试日子……喔，不不不，这一定是个噩梦，我回去睡一觉，睡醒了就都好了。一定是这样的，真是可怕的噩梦呀……” 天问伸手一捞就把正在飘向卧室的meimei拉回自己的怀里，一脸戏谑的笑容：“你说珍妮导师会怎么惩罚你呢？嗯？是丢进老鼠窝里？还是挠痒痒？或者说煮了吃？听说清水煮小女孩最好吃啦！” “骗人骗人！我不听！我不听！”倾语嗤溜一下窜进娜西阿姨怀里，瞬间蜷缩起来，拉着阿姨的宽大衣袖遮盖身子，只露出一只眼睛偷偷观察着周围。 “呵呵呵～”娜西阿姨也被兄妹俩逗笑了，嫣然一笑让窗外的明媚花丛都为之失色，她伸手温柔地抚摸着怀里的倾语，“倾语，倾语，哦，我的小宝贝，别听你哥哥瞎说，他在开玩笑呢。” 天问耸耸肩，也不说话，随手把一片晶莹剔透的水果丢进嘴里慢慢咀嚼。娜西阿姨的妩媚白眼那叫一个风情万种，真是能让人把魂都丢了。 “我陪你一起去好了。”娜西阿姨的笑容在阳光下愈加美艳动人。温柔的安慰让倾语放心不少，从衣袖的夹缝间透出小脑袋，对着恶劣的哥哥扮鬼脸。 “这样也好。我也要出去一趟。”天问大大咧咧地在meimei脸上轻捏了一下，又不顾meimei的抗议毫不客气地把她的头发弄乱，“出门记得梳头啊。我先出去啦。” “啊！笨蛋哥哥！气死我啦！”背后才传来小萝莉慢半拍的反应，“都不记得早安吻！” 原来你想说的是这个哦，还真是错怪你了哦！ 天问当然没说谎，他有事要办，不然的话，他宁愿呆在娜西阿姨和meimei身边享受难得的宁静安逸。 “主人，我的主人，您的骑士恭候多时。”查尔斯早早挥退了城主府的侍卫，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看到天问的身影便挂上满满的笑容快步迎上来。至于别人是怎么想的，那可不是他在意的事情。 “查尔斯，我们进书房吧。”天问迈步进入城主府，背后路上的行人投来的好奇眼光还夹杂着恶意。很明显，刚刚开拓的新域让新居民神经紧张，一个斗篷人影足以让他们恶意联想。 “好的，主人。”查尔斯低声应是，主人在早晨就联络他了，今天有要事要办。 “你需要给你的领民足够的信心，查尔斯。”天问回头看了查尔斯一眼，查尔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躬身为主人推开书房的门。一尘不染的书房还有一些淡淡的水汽味道，很明显，早上才在匆忙间被女仆细细擦拭过。 “好了，拿魔印纸来吧，我的骑士。”天问毫不客气地坐在书桌前，同时把两枚传音石摆在桌面上。这是今天必要的道具，传音石另一面分别是两位老人，两位知识渊博的信徒。 兜帽被天问摘下来，如果周围没有旁人天问还是比较习惯摘下兜帽的。秋季的阳光照在半面桌子上，桌子边缘摆放着的华美水晶笔在阳光下显得异常美丽纯彻。 “安德烈冕下，弗雷明前辈，早安。”天问很客气地问安。没错，他需要这两位不知活了多少年岁的老人的帮助。 “早安，我的朋友，愿神与你同在。”安德烈教皇的传音石反应很快。“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开始。” “早安，孩子。我也准备好了，开始吧。”弗雷明也不逞多让，答复也不慢。 “好，感谢两位前辈的帮助。”天问接过一叠厚厚的魔印纸，这是魔法师常用的笔记本，用精神力就能完成书写，相当方便快捷。接下来就是天问要办的事情了。“那么，现在开始了。” “我，月之痕·天问在此为新域领立法，恪守公正。”天问严肃的自言自语得到了回应。 “诚然如此！”“诚然如此！”安德烈和弗雷明同时应声称是。 这是一件神圣伟大而严谨的事情，至少参与其中的立法者都是这样认为的，并且怀着同样严肃的态度来进行。 “介于新域领的半独立行政体系，我们无权拟订宪法，那么，直接从民法开始。首先是基础民法典……” 冗长而严谨的讨论开始了，乏味的话题让一旁的查尔斯昏昏欲睡，但他还是强撑着没有离开——主人还在为他的领民努力工作，他怎么能休息呢？！ 三人都不是普通人，弗雷明和安德烈都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岁的‘移动图书馆’，天问更是带着地球上多国多政体的新型法律体系知识和历史上诸多著名法典核心思想。三人的讨论效率高得可怕，互相交流又互相挑剔，一条条严谨的法律流淌在魔印纸上，不曾修改！ 不温不火的讨论没有面红耳赤的争论，偏偏节奏相当快，三人的思维保持在一个极高的活跃水平，推敲相当迅速。 查尔斯不是笨蛋，甚至应该说是很聪明的人，并且在不久前还是新域的法律执行者，但是这种法律的思维激荡明显不是他能够涉足的，偶尔听一两句主人的轻声细语，稍微思考一下都觉得微微头疼，被绕得云里雾里的。只能无奈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迷醉地望着主人工作时表情认真而挂着微笑的侧脸。 领地可不能没有法律啊！ 三位不同信仰的信徒在一起探讨法律时，步调惊人一致，这种默契真是妙不可言。为什么呢？明明有着不同的信仰，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共识？ 答案还是信仰。 表面上，他们各自信仰不同，甚至因为年龄的问题，天问和两位前辈的认知有着很大的差异，但真实的信仰让他们心无杂念地投入立法工作中，并且确实地为广大人民利益考虑。 或许这样说有人会开口嘲笑，但用有些中二意味的语言来表达却很准确——正义。 那是什么东西——正义？那不是一个空洞又抽象的概念，而是浅显移懂的感受。说白了，正义就是发自心底的善念，而信仰就是对这种善念的扩大和理解。它来自于你自己的心底，你可以选择，或者放弃。这就是正义，并不难理解。 “……民法部分已经差不多了，我们需要讨论刑法。我想，在这一部分我们的意见会产生很大的矛盾。我希望我们能心平气和地完成它，好吗？”天问撕下一叠不薄的魔印纸，密密麻麻的字都是今天早晨的结果。超高的效率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天问现在就觉得有点犯困了，这是精神疲乏的表现。高强度的精神活动还不是天问现阶段的精神属性可以支持的。 阳光已经从书桌上退了出去，只能勉强够到窗角。 天问的忧虑很快得到了验证，刑法部分的立法简直举步维艰，甚至连立法的出发点都硬生生被翻来覆去讨论了近一个小时都还没结果。 “哦，好啦好啦，朋友们。我想刑法部分先放一放好吗？”天问头疼地捏捏眉心，比预计的还要难办啊！ “你说的对。这样讨论下去一个月也不会有结果的。”安德烈冕下在传音石的另一头也做出类似的动作，思想形态差距太大了，尤其在这部分爆发得尤为激烈。好在之前天问把话说在前头，三人才保持相当的克制。 “那好吧。”弗雷明自知一时半会儿是没办法同时说服两个旗鼓相当的信徒的。唔，旗鼓相当，好吧，差不多就是这个词。 天问接过查尔斯递来的清茶，腾腾热气飘过天问额前的刘海，细细呡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谢谢你，查尔斯。”天问侧着脸微笑道。 “这是我应该做的。”查尔斯微微一笑，“该说感谢的应该是我才对，为了新域的领民，辛苦你了，主人。” 天问摆摆手，也不在纠结于这个问题。或许刑法部分根本不适合这样讨论，事实上，参与立法的三个人各自都能拿出一套甚至多套无可挑剔的草案，但是……正因如此才麻烦啊！ 每人心怀着各自的信仰，但每个人对信仰的阐释不尽相同，也是因为如此，信仰才出现了分化。 “天问！天问！”一声粗鲁暴躁的呼喝传来，宣告一个不友善的客人的到来。书房的门被推开，砸在墙壁上。 哦，没人告诉我立法的时候还要优先关照未成年人保护法！ 天问不用回头都能想像出米希尔脸上愤怒的表情，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王。真是让人头疼啊！ “天问！你这是在为妖族立定法律？！难道你承认妖族入侵的合法？！回答我！天问！”米希尔大声咆哮。 “哥哥……”莉亚迪懦懦地拉着哥哥的衣袖，小声制止哥哥的无礼行为。 “查尔斯，你能解释一下吗？”天问没有正面回答米希尔的质问，反而转头看向自己的守护骑士。 查尔斯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护院卫兵放了假，这两个小家伙就知道您的光临，然后追问我。然后我就炫耀了一番。” “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天问翻个白眼，这表情和娜西阿姨神似啊。果然，潜移默化很强大。 “天问！不要转移话题！”很遗憾，米希尔并没有被这个表情萌到。继续大声咆哮，“果然，你还有邪恶的妖族都是一丘之貉！” “咦？”倒是莉亚迪反应慢半拍，才发现今天恶魔大人没戴着兜帽，这样年轻俊美的面容和纯真自然的表情让这个小姑娘轻咦出声。‘这个恶魔意外的……可爱呀。’ “主人当然不知道，”查尔斯耸耸肩，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这位年轻的总督已经被天问迷得神魂颠倒。“您的眷顾就是我的荣耀。” 天问已经没空吐槽查尔斯被一个表情迷得神魂颠倒是几个意思，他现在要面对的是一头怒气冲天的小狮子。 这不难解决，棘手的是这头小狮子根深蒂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