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末樾的戏
一个没有任何背景依傍的公主,依靠她自己的聪明才智在朝堂打拼出一片自己的天地,又能怎么用呢,她是独孤氏,无极的天下将来一定会握在她的手中。 站起来的宫女再一次抬头看着独孤氏,诺诺地开口道 “那娘娘要宣二皇子入宫吗” 宫女的话许是说到了点子上,独孤氏凝了目光打量了她一眼,吓得她又赶紧垂下头,缓缓地踱了几步,好似在考量什么,最后坐在贵妃椅上开口道 “不必,近日一直到皇上大寿前什么也不做,尽量减少与华昊的联系,除非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华擎有意要将末樾和华若撮合在一起,如果这个时候再发现她有任何举动,只会加强华擎撮合华若和末樾决心,她现在,还没有完全放弃末樾这一步棋。 最要紧的是华妍,只要华妍对华若不再抱有任何希冀,将来的部署都会容易很多。 而被华妍拉拢的云蔺正立在清风院的庭院中,密密麻麻的风雪飘落下来,落了一身,他没有披狐裘,望着黯淡的天际紧抿着唇畔,不发一言。回廊上是匆匆带了狐裘和暖炉而来的云九,赶紧掸了云蔺身上的雪花将狐裘给他披上,手里的暖炉放到云蔺手中着急道 “公子,这样冷的天气你立在这儿做什么,快些进屋吧,身体垮了怎么办。” 他摇了摇头,唇角勾着,面色却是说不出的难过,云九抬头看去,方才看见云蔺所立的方向正朝着公主府,他的心顿时惊了一下。公子这个模样,该不会是因为万凰公主吧。 “公子,恕属下多嘴,万凰公主和你之间毕竟……” “我知道,云九,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可是有些事情开始容易放下难,但是我终究是要放下的,我也是会放下的,你放心,过一些时间就好了。” 这些日子他自己已经想透了心中对华若的情感,不是单纯的恨意,对于一个三番四次救过自己性命的人,谁又能够恨得下来。可是他是一个怀了血仇的人,华若就是他的仇人,那些不受控制滋生起来的情感是不对的。他现在敢于坦然面对,也将会彻彻底底放下。这一切,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所以他才会立在这样苍茫的雪地里,感受着那些刺骨的寒意,去驱走心中乱七八糟的情感,然后,再心无旁骛,用一颗铁石心肠走下去。 “公子,云九愿意陪你一起捱着,云九知道您不容易,待报了血仇之后,云九会陪着你去天涯海角,忘了这些事情。” 他目睹两人云蔺和华若间的一切,心里自然也是理解云蔺现在的心情,对华若无法彻彻底底的恨,也无法完完全全放下恨。可是到了最后到底是要做一个决定的,无论这个决定对与他来说会有多难受。 要是当年雍州王没有叛乱,或者她不是万凰公主就好了。 两个人正说这话,门口守着的下人进来递了一个镀了金的文书与云九,云九瞧了一眼是请柬便觉得不对,云蔺接过一看果然蹙了眉头。竟然是华擎寿宴的宫廷请柬,华擎大寿还要宴请他。惊讶还没完,紧接着外面又进来了一个传话的,说身在驿馆的温侯要见他。 温穆在豫州的时候都知道避嫌二字,为何这一次到了帝都要见他了呢,他这一见岂不是华擎也知道了。 “公子,我们怎么办” 华擎的寿宴定然是没有安什么好心,而温侯的邀请更是意味不明。 云蔺攥着手中的请柬,眉头紧紧蹙着,望着落了雪的墙头, “去见温侯。” 温穆不是一个傻子,挑一个这样的时间和地点见他,定然是谋划好了的。就算不为了别的,为了当年他父亲与温侯之间的交情,为了温飞月千里迢迢来见他的情义,这一次他都是应该去一次的。 云九瞥了一眼云蔺手中的请柬, “那皇上的寿宴” “等一等再说。” 华擎寿宴不知道是谁想让他去,在弄清这个之前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否则有可能最后是被人白白利用了。 细雪一层层落在墙垣之上,覆盖了上面的尘土藤蔓和岁月流淌过的痕迹,好似那一堵墙是白雪砌起来的,隔绝了两个世界。 墙的哪一头,华若脸色不好地看着坐在对面,一脸泰然地喝酒的男子。他着了一身天青色的长袍,长袍迤地,墨发落下,纤长的手指执起桌上的茶杯,微微眯着眼眸,一脸的心旷神怡。 “不愧是殿下府上的酒,滋味就是不一样,格外的好喝。” 末樾一杯酒饮完还不忘赞叹一番,立在旁边时候的平宁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边了。最近帝都都在传闻说末将军和公主殿下男有情女有意,皇上也有意让他们在一起。要是他们真的在一起就好了,末将军长了天人之姿,又有本事,定然可以帮上公主殿下,而且如是他日末将军入了府再也不怕那个云蔺会来害公主殿下了。 旁边小炉里的酒还缓缓冒着热气,华若墨黑色的瞳孔里倒影着末樾的模样 “末将军过誉了,你征战沙场多年,什么样的美酒没有见过,不过是寻常的酒,本宫还怕薄待了将军。” 她真是不明白,帝都那么多想要拉拢他的人,末樾偏偏天天往这个不欢迎她的公主府凑干什么。 华若言辞之间的不欢迎之意早已经溢于言表,可是末樾权当没听见一般,悠悠地恍了恍手中的杯子,头往华若眼前靠了靠,华若赶紧往后退了些,一脸的避犹不及。 “其实殿下明白的,我不在乎这酒如何,我在乎的是这杯酒是出自谁,只要是殿下府上的酒,便是再平淡无奇,我也觉得是好的。” 他的眼睛里面聚了明亮的光彩,流转之间尽是动人的风华,看得立在远处的平宁眼睛都瞪圆了,华若一恼,瞪了他一眼。 “从来只晓得末将军作战英勇,不晓得开起玩笑来也是这般,今日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末将军还是请回吧。” 再留他下去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末樾闭着眼睛晃了晃头, “不,殿下,我今天可能走不了了,我现在好像头有点晕。” 他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撑了头,懒懒地靠着,似乎是醉了的模样,执着酒杯的手摇摇晃晃,杯子里的酒却没有洒出来一点儿。 “既然末将军醉了,更是不应该久留,平宁,找人送末将军回驿馆!” 华若一听他这样说,一下子回头喊了身后的平宁一声,平宁方才从刚刚的愣然中回过神来,谁料末樾竟然一下子站起来抓住了华若的手。 “殿下,现在天气这样冷,喝了酒吹了冷风对身体不好的,我近日好像感了风寒,只怕一加深命都没了,殿下难道真的如此狠心,将我的生死置之度外吗?” 这一次末樾不止可怜巴巴地望着华若,还给平宁使了一个眼色,平宁会意,赶紧替他说话 “是啊公主,末将军好不容易才回帝都一次,若是在公主府喝了一次酒回去就染上了风寒,那旁人还不胡说,沉着现在天色尚早,就让末将军先在府上歇歇,醒了酒再说。” 末樾的手紧紧抓着华若的手不放,华若用力挣了挣,发现也只是徒劳。 “无妨,先将末将军送回驿馆,然后找些公主府的太医去给末将军看诊,不会有什么事的。” 现在竟然连平宁都听末樾的话了 “殿下怎么这般狠心,前些日子殿下将我心爱的袍子弄丢了我都不曾与殿下计较,现在殿下又要将我赶出去,难不成殿下嫌弃末樾一介武夫,留在殿下府上辱没了殿下的颜面” 末樾这般地能说会道哪里像一介武夫,根本就像是朝堂上的言官一样讨厌,偏偏每次都拿那件烧了的袍子说事。华若一头黑线,气得抚额。 “唉,也罢,谁叫末将生来没有选择,只能上战场打仗呢,保了边疆安定又如何,护了天下百姓安宁又如何,左右是入不了公主殿下的眼。罢了,罢了,他日我就去向皇上辞了这将军的职务,做一个闲散的人,不再过问疆场之事。” 他迷迷糊糊说着,松开了手,踉跄着就要往前走,脚步虚浮,也不知道是真醉还是装得。说的是哄她的假话也就罢了,要是真的跑到父皇面前去赐将军的职务还不引起轩然大波。 末樾慢悠悠地沿着台阶而下,拂开了旁侧上前来扶他的下人,边走边感叹,华若牙齿咬的脆响,平宁也巴巴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够收回成命。在末樾走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脚下一下子踩空跌坐在了雪地里,华若一咬牙,转过头去吩咐道 “末将军醉了,扶末将军下去休息,煮一些醒酒的汤给他。” 摔在雪地里的人眼神不再迷离,露出狐狸一样的笑靥,也不再挣扎着站起来,任由侍卫上前搀着他往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