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最后的筹码
雪是在下半夜下大的，一片片接踵而至，压枯了枝丫。寒冷的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睡好，云九进去云蔺房间的时候他正一个人愣愣地立在窗前看着外面的落雪，任由雪花落了一身也恍若未觉。云九慌忙过去题云蔺扑掉一身的落雪，寻了一件狐裘与他披上，将窗子关起来。 “公子，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云蔺墨色的瞳孔里面布满了血丝，眼神好似没有焦距一般 “云九，我可能不能报仇了。” 他喃喃道，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十岁，再也没有什么目标了一样。 “为什么” 他还记得云蔺当初将所有人召集在一起说过的话，亡城之恨，灭家之痛，就算是粉身碎骨也永难忘怀，哪怕是暴尸他乡也要以慰亡灵。现在公子怎么会说如此丧气的话，一点儿也不像他。 云蔺抬首看着云九，眼眸中的神情是云九无法理解的悲戚。 “我好像爱上华若了，我没办法对她下手，我试过了，可是做不到。” 诚然，他并不是一个心狠到不择手段的人，尤其是对于华若的事情上，好像无论华若再怎样心思深沉诡计多端他都舍不得伤害她，他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就是单纯的舍不得，即使他背负了血海深仇也舍不得。 云九看着云蔺的眼睛，那种绝望和悲戚就算是云蔺不说那些话他也可以体会得到，打从云蔺一次次提醒华若华妍有问题，找各种借口护卫华若安全，还陪她去定州城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云蔺是对华若不一样的。可就算是云蔺对华若有情，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仇恨，两个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公子，其实报仇不一定要杀公主殿下的。当年处死雍州城众人的命令并不是公主殿下下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高位上的那个人而起，公子对公主殿下的恨，也大抵是为了掩饰他心中对她不一样的感情吧，只是他自己一直看不透罢了。 云九的话落入云蔺耳中，眼中晦暗的瞳孔倏忽凝聚起光华，时间凝固了很久之后他才知道动作，挪了挪脚，一个人在屋子里踱步。过了许久之后云蔺才开口道 “今夜召回帝都的八大暗卫来清风院，重新部署帝都一切。” 云九说的没错，要报仇不一定要对华若动手既然他不忍心动华若，那便杀了那个造成这一切的人，天下的百姓十有六七都是拥戴万凰公主的，华擎死了之后她会登上帝位。而他，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已经没有性命了吧。 平宁推开门的时候华若正单手撑了下巴发呆，眼神望着清风院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殿下，末将军来了。” 平宁唤了一声，华若就像没有听见一般，平宁好奇地走过去立在华若身旁俯身望着她看去的方向 “殿下您在看什么啊” “嗯……啊” 平宁的声音猛地将华若拉回来，一侧首就看见平宁，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平宁赶紧后退了两步拍着心口道 “吓死了我了殿下，你这是怎么了末将军来了，就在前厅等你呢。” 今儿个一大早她就听说皇上昨夜赐婚了公主殿下和末将军，本来还以为是无稽之谈，没想到今儿个一大早末将军就来了，那些传言可能是真的了吧。 华若一听末樾的名字下意识地蹙了眉头 “不见，就说我身体不适还没下床。” 末樾每次来大抵都什么正事，尽是胡说八道，而且昨夜云蔺的行为让她心烦意乱，根本没有思绪去考末樾的事。 “殿下身子那儿不舒服，要不要末将给你找太医过来啊” 懒懒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华若和平宁闻声回过头去正看见末樾靠着门，双手环胸打量着她，唇角噙着笑意。 这个末樾也真是胆大包天，都没有宣他竟然敢私自前来。 平宁见末樾来了，识趣地往外面退去，末樾自顾自褪了沾了血的狐裘走进来。 华若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哪儿都不舒服，今日不适合说话。” 末樾的救命之恩她会还，但是昨夜末樾的提议她是不可能答应的。 她说完话后半晌没听见末樾开口，以为他怎么了一回头额头贴上末樾的手心，他正一动不动看着她 “嗯……好像有点儿着凉，殿下应当多注意身子，千万不能病到了。” 华若尴尬地拉下末樾的手，面颊有些发红，颔首不自在道 “无碍，不是多大的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末樾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是笑着，微微俯身 “那便好，殿下是无极的万凰公主，可是不能病下了，而且，保不齐哪天就到了我和殿下的大婚，届时病着就不好了。” 末樾的靠近让华若又后退了两步，抬首蹙眉望着他，狠狠瞪了他一眼，无极传说中的战神怎么像个登徒浪子似的。 “末樾，我说过不可能和你成亲的，你昨夜的提议不做数，你若是想成亲本宫可以替你挑一个知书识礼的贵胄千金求父皇赐婚。” 末樾对她不错，也正是因为末樾对她不错她才不可以因为利用他而和他成亲。她是华若，她想要需要的一切可以靠自己去得到，哪怕是最后输了败了她也没什么怨言。权势争夺非她所愿，可是为求自保也不得不机关算尽。 眼前的男子眯了眼睛，背着手一步步向华若跟前走去 “殿下当真以为这桩婚事是你不想要就可以不要的殿下如此聪明，难道看不出来这桩婚事是皇上有意撮合的吗向来皇命无人可以违背，殿下难道想为了那个人连自己都不顾及了吗” 他的一字一句，所说莫不是事实，华若立在原地仰头直视他，哪怕此刻末樾离她不过几寸 “父皇那儿我自会去交代，你就不用担心了，本宫今日有些不舒服，就不送末将军了。” 毕竟是无极的万凰公主，气度风采都是常人所不能及，前一刻还有紧张，这一刻已然是无尽的风华。末樾看见华若这般模样忍不住勾唇笑了，眼中尽是赞赏之意 “殿下若是可以说动皇室那末将也会认命，只是，殿下若是不打算和末将成亲，那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末将是不是该如实禀告给皇上呢” 如狐狸一样的眸子闪烁着夺魄的光彩，一句话将华若问得不知道怎么答话。末樾这是在威胁她，昨天她已经给末樾传书对刺杀之事闭口不言了，照末樾的聪慧一定猜出她不想让人查出背后指使的人，所以现在才会这样肆无忌惮拿这件事威胁她。 “随便你，只是本宫要告诫末将军一句，这件事若是说了恐怕那个人你惹不起，皆是莫说婚事，恐怕末将军的性命都有危险。” 独孤氏即使降为妃位，手上的权势也是不少的，末樾空有一身军功和民心，朝堂之上虽是人人拉拢，但若是惹到了独孤氏这样的人随意给他一个什么罪名，届时无论真伪帝王都是不会轻易放过。 末樾征战多年，权谋之术也通晓不少，华若一说自然也明白了其中曲折。连现在手上握着的唯一筹码也丢了，只得无奈地摊了摊手 “还是殿下思虑周全，若非殿下提点末将已经做了傻事。唉，也罢，无论婚事成与不成末将都是会护着天下的，殿下若不要末将，末将也会赶赴沙场，替殿下守住这无极天下。” 其实私心里他是想和她成亲的，哪怕只是一桩政治联姻，哪怕她的心里装着的是另一个人，至少他还在她身边守着她。而且华擎的意思才是他最后的筹码，是他征战了沙场近十年，几度一脚踏进鬼门关换来的筹码。 殿下，许是我来的晚了，但是我是真的想以后的光景可以与你一起走下去。 这一次末樾走得很爽快，没有过多的纠缠，只是在他离开的一刹那华若好似在他的眼中看到了苦意，她不敢直视的苦意。 “殿下，末将军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末樾前脚刚走，躲在回廊上的平宁就急匆匆赶了过来，以往就算是殿下不喜欢末将军，他也会死皮赖脸地待上大半天，今儿个是怎么了。 华若侧首瞄了平宁一眼， “替我备轿” 平宁一喜，开心道 “殿下是要去追末将军吗” 华若脸色倏忽黑了，蹙眉道 “本宫是要进宫。” 得和她父皇说清楚这件事了，否则任之发展下去只会惹得帝都和无极流言四起，况且她需要进宫一趟去试探一下今次华昊回帝都想做什么。 平宁因为华若的话一下子失望的拉下来，整个人都不开心了，诺诺地道了一句是便下去准备了。 末将军那么好，殿下怎么就不喜欢他呢。 就在华妍策划刺杀的时候独孤氏已经和华昊谈好了一切，两个各怀鬼胎的人，在面对共同的敌人的时候携手，然后当危急解除的那一日刀戈相向，所以彼此都是不会太信任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