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雪莲惊现
唐放道:“二十天前,我们一艘由亚平陵城回航的货船让陆行云给强行扣住了。” 唐放挂起黄旗,为的就是这个事。厅中人众,大多已被罗孽遣散,只留下来唐放等十余人地位身份都较高的。众人听得这消息,心底均是大感骇然,骇然之下更是愤怒。罗孽也觉得甚是意外,不晓得这陆行云强行扣下天音阁的货船,到底意欲为何。 天音阁每天春夏时候,均有货船到亚平陵城,专程购买食盐、腌制海产食品等日常食用之材,其间也顺道为当地一些居民、商户代购货物。所以,这船被扣下了,不光是关乎面上的事,更也是不小的经济损失。不过,天音阁上上下下,真正在乎的,自然还是面上的事,陆行云这等行为,无疑是在向天音阁发出赤裸裸的挑衅。这么多年以来,黑白两道,可还从未有过胆敢公然扣押天音阁货船的,这陆家庄的陆行云真不知是吃了什么豹子胆了。 “这姓陆的,怕也当真是活腻了。”胡须花白的陈七怒冲冲骂道,这一刻他刚自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一根铁拐。陈七是罗孽唐放等的师伯,辈分大,所以他一进来,屋里每个人神色立刻都起了变化,恭敬已极。当然,众人对他的恭敬,也不单是因为他辈分大,他一手虎虎生风、凌厉无比、江湖中响当当的“夺命七十二杖”,以及“夺命陈七”这名号,可不是吹嘘的,是他凭着自己一身硬本事,一场一场的硬仗打出来的,绝对货真价实。 陈七年轻时,脾气是火爆得出了名的,如今一把年纪了,看起来,也是没多大改变,依旧是风风火火。近二十年来,他行踪飘忽,极少回天音阁,不知怎地这时突然回来了。唐放见了他,心底倒是大为欢喜,想打招呼,却插不上话。 陈七径直走到罗孽身边,铁拐往地上一杵,发出一声闷响,笑道:“好小子,果然气宇轩昂,样貌不凡,是我天音阁的福气。”说到此处,他不仅暗自叹息了一声,想来他心底亦是颇为感慨于近年来天音阁人才凋敝一事。 罗孽礼貌地回道:“大师伯过奖了。实则这些年来,小侄心底实在惭愧得很……” 陈七神色也跟着转为严肃,颇为严厉地道:“我陈老七虽然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但你的事,这些年来也听闻了不少,你可令我失望得很。小伙子,你可不能辜负了天音阁对你的养育恩情呐。” 罗孽道:“大师伯教训得是。” 罗孽一生性情孤傲,但对长辈,始终是极其尊敬的。 陈七见罗孽并非如江湖传闻的那样不可一世惹人讨厌,遂高兴地笑起来,拍一下罗孽的肩膀,道:“小伙子,记住我的话,不辜负天音阁,就是要不辜负你一身的才华本事,不辜负天下武林。我走了。” 唐放赶忙道:“大师伯这次回来,何不多住些时日?” “我回来,只是来带二十年前,我窖藏于此的女儿红,江湖是你们年轻人的,什么事情,你们自己看着办吧。”陈七话音未落,人已飘出门外,转瞬消失不见了。想他离开之前,也还是记挂着天音阁货船被扣押一事,故语重心长地特意叮嘱了这最后一句。唐放眼望陈七离去,神色间掠过一丝失望。 众人方才之时也都为陈七的到来分了神,这下才又将心神收回到唐放先前说的事情上来。罗孽眉头深锁着,一语不发,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却也同时仔细地在听唐放讲述。 两个月前,天音阁接到朝廷诏令,明确要罗孽赶赴帝都为皇上诊疗,唐放根本没法联系得上罗孽,皇命难违,最终他只得自己应诏前去夕照城。这事是阁中除罗孽外,无一人不晓得的。天色更加暗淡下来,罗孽心想,这事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的,就又回到座上,示意其他人也坐回木椅子上。他原本担心着怀里藏着的聚缘奇石发出光来,会使在场诸人觉得惊异,却没料到,青青不在,这东西居然不发光,他心下暗喜道:“果然是通灵宝物。” “那皇上得的什么病?” “阁主没赴诏,朝廷没有怪罪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迫不及待地询问,想要知道得更具体。 宫中太医都没折了,皇上的病,当然是大病。 唐放道:“皇上是吃不老仙丹中的毒,毒已深入骨髓,怕是任谁医术再高也回天乏术了。我给了皇上十颗续命丹,大概可使他多活三五年时间。皇上心底喜欢得很,倒也没太怪罪阁主因何未能赴诏。” 唐放在离开夕照城之际,就已收到风陵渡传来货船被扣押的急信,他一番思虑之后,决定自己先赶回天音阁,只派了随行弟子通知秦风,要他前去查访和交涉。秦风和宋飞均是陆沉舟的徒弟,秦风跟唐放一样,入门较晚,故年龄虽大,但在同辈师兄弟中,排行却靠后。秦风今年四十五岁了,比唐放略大一两岁,比宋飞,却是整整大了二十来岁。 风陵渡是葵城一个渡口,非常繁华,长江由神女峰下一路东去,快到夕照城时,河道拐向西南,一路平原,风陵渡就位于这拐向西南而去的河岸之上,葵城走势,也是顺了河流的,街道大多临江而建。陆行云的陆家庄,亦即建于这葵城之中,近年来势力非常之大,陆行云俨然已是这整条江上大小漕运势力的头目和统领,但其行事风格,向来老成持重,也颇有慷慨仁义的侠名。 唐放道:“当时也是得知阁主已回天音阁,便一路赶回来。而秦风前去风陵渡交涉,至今未有结果。陆行云始终不肯放行。阁主,你看,这事如何是好?” “这分明是目中无人的恶意挑衅?” “姓陆的这般飞扬跋扈,不把我天音阁放在眼里,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众人此时已颇有些群情激愤,天音阁近百年来,也未曾遇到过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也未受到过如此明目张胆的侮辱。 罗孽却道:“陆行云这个人,我见过,不像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咱们先礼后兵。唐师弟你再派几个精明一点的弟子前去把这事情的始末彻底查个清楚。若是我们自己的人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人家,陪个不是道个歉,事情也就解决了。若那陆行云确实是存心找茬,就照规矩办得了。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万事都得审慎,不可树敌太多。” 在场诸人,自然能领会罗孽所说的“照规矩办”是什么意思。唐放心底暗叹阁主心思果然缜密,回道:“阁主请放心,我们一定照你吩咐的去办。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罗孽见唐放神色颇为犹疑,遂问道:“还有何事?” 唐放道“我在夕照城之时,就隐隐听得传闻说,雪城已种出了七叶雪莲,皇上重病,雪城城主南宫定已上书朝廷,表明愿意献出七叶雪莲给皇上治病。” 这一消息使得罗孽心底大为震动,大为惊喜,他苦苦想要寻访了这么多年的七叶雪莲,总算是有线索了。 罗孽问道:“这消息可靠么?” 唐放道:“原先我也不大相信,想这七叶雪莲阁主你苦苦寻访了那么多年,亦无半点消息,怎会突然就出现了?我派了阁中弟子前去查探,昨日刚收到信报,消息是确凿可靠的。” 罗孽起身走到众人中间,略有歉意地道:“货船被扣押之事,恐怕得劳请各位师兄弟同唐师弟一起处理,我得外出一段时日。” 众人道:“阁主放心,我等一定听从唐师弟差遣。” 但这些,也许仅是台面上的客套之辞了。 唐放心底清楚,这消息罗孽知道了,他必定会即即离开天音阁,但他还是把这消息告诉了罗孽,现在,处理被扣押货船一事的重担,几乎是全落到他一个人身上了,他神色不免忧虑重重,如同这逐渐入夜的暮色,广远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