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宴饮
终于被逼无奈，皇上只得答应出兵。朝臣们口口声声说的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亲国戚也不能逃脱王法，一个个大义凛然，维护世间正义的样子，实则各自心怀鬼胎。皇上心底憎恶，却也无法，这是游戏规则，人家都是按照游戏规则来的。 当然是欧阳楚歌亲自率军前往天音阁。皇上交代过了，天隔音唐放必须带回来有他亲自发落，说是顾念手足之情，倒不如说，他想要唐放在宫里做他的御医。欧阳楚歌轻装简从，只带了一百多御林军。不过，这一百多个人里面，个个都是久经沙场，以一当百的。 欧阳楚歌原本以为定会有一场激战，这也是他所期望的，结果却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率军抵达神女峰下，刚扎好营，天音阁新任阁主宋飞就亲自下山见他来了。宋飞不想得罪朝廷，既然朝廷要的人是唐放，他可以把唐放交出来。欧阳楚歌将宋飞请到自己帐中。 欧阳楚歌要比宋飞大出二十岁左右，目光中透着某种难以让人察觉的阴柔的狠毒，宋飞的目光，幽蓝如海，深不见底，欧阳楚歌乍见之下，有些惊异，同时也被吸引住了。宋飞的眼睛是一双令人着迷的眼睛。欧阳楚歌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睛。两个人的目光撞上，舜即移开了。 “宋阁主请坐。” 宋飞坐下了，朗声道：“知道欧阳大人远道而来，宋某略备薄酒，特请欧阳大人赏光，移步到我天音阁一叙。” “多谢宋阁主盛情，只是，连日奔波，车马劳顿，我这帮兄弟们也累了，改日再去拜访宋阁主。” 欧阳楚歌还吃不准宋飞的来意。宋飞是独自一个人来的。欧阳楚歌心里想着，看来对方对自己的来意，已经很清楚，但对方的底细，他却不知道。天音阁内部发生的事，江湖上也没几个人知道，朝廷就更不用说了。上回跟天音阁打交道的高小非情况或许要熟悉些，可欧阳楚歌跟他并无交情，指望不上。再说，高小非也不是自己一个阵营的。 “改日欧阳大人可得一定赏光啊，”宋飞把话转到了正题上，欧阳楚歌不提起，就由他来挑明，“江湖上都在流传说唐放就是二十多年前的废太子宇文所化，不知这事，是不是真的？” “没错，唐放就是宇文所安，实不相瞒，此次我来，就是为了这个事。” 虽然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天下皆知的了，可由欧阳楚歌亲口说出来，宋飞心底还是不仅咯噔了一下，他心底忽地想起了唐雪琪来。他多么希望这事不是真的。朝廷怎么对待唐放，他不在乎，但是唐雪琪......唐雪琪现在已经不是唐雪琪了，如今她不但剑法出神入化，而且已经是宋夫人。对于江湖上的传闻，唐雪琪究竟是怎么想的，宋飞还不知道。 唐雪琪上个月去了亚平陵城，现在还没回来。 “欧阳楚歌亲自出马，看来朝廷对这个事......” 宋飞没有说下去。这是说话的艺术。有些场合，有些话，不说出来，比说出来效果更好。宋飞这话，欧阳楚歌听起来，心底就觉得很舒服。 “皇上对这个事，确实烦透了心。” “唐放藏身天音阁这么多年，竟然无人知晓他的身世来历，心机之深，令人汗颜。”宋飞巧妙地把话题引到唐放身上，其他的事，他不说了，他要等欧阳楚歌先说。他喜欢后发制人，以静制动。宋飞这话实际上已经挑明了他跟唐放之间的关系。欧阳楚歌对宋飞的来意，也估摸出了个大概。 皇上的意思，是不想大动干戈，欧阳楚歌自己，却想在这个事情上，好好闹腾闹腾。宋飞在等，在等欧阳楚歌拿出他的态度来。欧阳楚歌还在思量，还在犹豫，宋飞那双眼睛，不但令人着迷，更是深不见底，足见功力之深。倘若兵戎相见，欧阳楚歌能不能把天音阁吃掉，这还是个未知数。倘若败了，或一时拿不下来，僵持着，他欧阳楚歌在朝中的处境，必定窘迫，必定要遭遇许多攻讦和诽谤。 这事，必须慎重，断不可贸然而行。 “我看不然，宋阁主能够后来居上，年纪轻轻，就荣登天音阁阁主之位，当真可喜可贺。”欧阳楚歌笑道，“论才华，英明，唐放远不及宋阁主。” “欧阳大人谬赞。” 这个欧阳楚歌，果然滑如泥鳅，难怪能在朝廷明争暗斗的局势里如鱼得水，不简单。宋飞觉得，自己是遇上对手了。而且，看起来，欧阳楚歌的功力也有些深不可测。 “哪里哪里，”欧阳楚歌朗声一笑，“宋阁主这是英雄出少年。宋阁主要是不介意，今晚就留在帐中，你我二人同饮几杯如何？” 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欧阳楚歌心中拿定了主意。没有十足把握的仗，他不打了。琵琶声声声悠扬，舞姿柔情似水，婉转舒畅。宋飞一时觉得竟有几分别样的韵致，他似乎醉了。眼前出现了朦朦胧胧的倩影。犹抱琵琶半遮面。有情似无情。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这歌，是桃花的歌，这舞，是桃花的舞。欧阳楚歌不晓得这一层，所以心底奇怪了。这堂堂的天音阁阁主，武林的天之骄子，竟然对这等普通的歌舞，普通的舞女，有如此的痴态，令人无法理解。一曲终了，宋飞已然热泪盈眶。他爱唐雪琪，但他还是放不下。桃花在他心底的烙印，太深了，铭心刻骨，痛彻心扉。 “没想到，宋阁主不但少年得志，还是如此性情之人，难得，来，我欧阳楚歌再敬你一碗。”欧阳楚歌也喝出了一些豪气在胸中荡漾。宋飞这下子觉得自己失态了。醉得朦朦胧胧的。赶紧端起就来，一下子倒进肚子里。欧阳楚歌的酒量，看起来比他大很多。 “让欧阳大人见笑了。”宋飞赶忙收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