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银枪公子(三)
二十九、银枪公子(三) 牛真儿又惊又喜,扑将上去,一把抓住那青衣人手臂,不住摇动,欢声大叫:“天涯哥,你没事吧?真是吓死我啦!” 倏忽消失、倏忽出现的青衣少年自然便是叶天涯了。 他向牛真儿眨了眨眼,扮个鬼脸,笑问:“妹子,你瞧我像有事的人么?” 牛真儿睁大一双俏眼,向叶天涯上下打量,一伸舌头,喜道:“居然连衣服都没湿到。可是刚才我明明看见你被那家伙投进西湖了,怎地忽然又回来啦?” 叶天涯一哂,低声吟道:“屈膝微微又何妨?及至伸时矫若龙。始觉惊鸿去云远,只缘足底涌泉功!” 牛真儿恍然大悟,拍手笑道:“不错,不错!正是我们天山派‘惊鸿照影’轻功的要诀!”顿了一顿,叹道:“也不知道我几时才能练到这般境界?”叶天涯微笑道:“不急,慢慢用功便是。” 这当儿他二人兴高采烈的说说笑笑,那边厢却早已乱成一团。只听得胡师爷等人大呼小叫:“不好,出人命啦!”“啊哟,公子爷落水啦!”“他妈的,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救人!”“那边有艘小船,快截下来!”“船家,救命!” 又听得扑通、扑通之声响起,有人落水,有人叫嚷。 须知适才锦衣公子突然发难,将青衣少年掷入湖中,眨眼间又变成青衣少年突然现身,反将锦衣公子掷入湖中。这一下变起俄顷,形势逆转,莫名其妙,在旁众人尽皆惊得呆了。 叶天涯走到桥边,向湖中望去,却见锦衣公子双手乱扒,正在水中翻腾。他的帽子早已不知掉在哪里,水面上只剩下一个脑袋载沉载浮。另有三名水鬼拼命游了过去。 远处一叶小舟见人落水,听到呼救,船夫便即全力运棹,划水如飞的划向那公子。 过不多时,那三名水鬼托起湿淋淋的锦衣公子,又过一会,便被船夫手忙脚乱的拉上了小舟。 叶天涯见那公子已无性命之忧,心中暗忖:“这人淹个半死,吃了苦头,也算是受到教训了。对了,我还是带着真儿妹子速速离去的为妙。”携了牛真儿的手,说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风紧,扯呼!” 这时湖边桥上闻声赶来围观的男女游客越聚越众,竞来瞧热闹。叶牛二人乘乱下了望佳桥,在人丛之中狂奔疾走。 正行之间,忽听得背后有人连声大叫:“太爷有令,速速拿下这对贼男女!”随即一连串传令之声响起。 叶天涯回头望去,远远便见一众大汉手持兵刃,吆喝着追来。 牛真儿急道:“天涯哥,要不咱们施展轻功罢!只要跑进了城里,回到茶馆,这些坏人便追不上啦。” 叶天涯阅历远较牛真儿为丰,眼见处处游人不绝,边走边想:“倘若施展轻功,那些家伙自然追不上我二人。但是人多眼杂,焉知不会有人看到?何况那胡师爷一行人之中都是颖州知府手下的衙役,倘若让他们找到牛记茶馆,岂非引狼如室,害了牛叔一家?” 便在这时,又听得后面铁哨声大作,隐隐有鸾铃蹄声传来,有人叫嚷:“前面的人快快闪开!太爷有令,那两个贼男女是马鞍山逃出来的江洋大盗,杀人无数,危险得紧哪!”霎时之间,不少人纷纷鼓噪起来。 路上行人听了,纷纷闪避,远远的站在道旁,无人敢近前来。 叶天涯又惊又怒,心中思忖:“这些人好生狡猾,居然诬陷我们是盗匪,以便捉拿。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便留下来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 这时二人已来到一片竹林外。叶天涯忽地停住,叹道:“好像是官兵来啦。妹子,我们不能回去,且等等再说!”牛真儿愕然止步,问道:“天涯哥,怎么啦?” 叶天涯苦笑道:“我想了想,倘若官府一路追查,决计会查到茶馆。如果你我这般回去,多半会害了你爹和你娘。” 牛真儿倏然变色,问道:“那怎么办?” 叶天涯略一凝思,道:“这样罢,你先进竹林之中闲逛一番,再悄悄返回茶馆,总之暂时别再露面了。我留下来,且瞧瞧这些家伙搞什么鬼?” 牛真儿一呆之下,脸色惨白,身子发抖,颤声道:“原来你要独个儿犯险。天涯哥,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要你明白,你若有任何闪失,真儿决计不会苟且偷生!” 叶天涯心下感动,摇头笑道:“妹子,你误会了。凭这些人,岂能伤得了大名鼎鼎的‘辣手书生’?” 牛真儿秀眉紧蹙,毅然道:“你别哄我。今日之事,因我而起。反正我是决计不会舍你而去的。”顿了一顿,又道:“你说咱们怎么办?” 叶天涯回转身来,纵目望去,但见尘头起处,人喊马嘶,一众兵马气势汹汹的自后狂追。他沉吟道:“还是那句话,以不变应万变。”向牛真儿微微一笑,又道:“妹子,你怕是不怕?” 牛真儿道:“只要跟天涯哥在一起,刀山火海我也不怕!”忽又抿嘴一笑,紧紧握住他手,柔声道:“天涯哥,待会儿你说怎样,我便怎样。总之一切都听你的。” 当下两人手拉手的站在道旁,静待一众追兵前来。 过不多时,便听得喧哗之声大作,鸾铃声急,只见当先七八匹高头大马奋鬣扬蹄,风驰而来。后面紧跟着四五十人,快步赶来。 马上马下之人或弯弓搭箭、或抡刀使枪、或执铁尺铁链,竟无一空手。 更奇的是,来人之中不但有衙役捕快,更有不少人穿着兵士服色。 叶天涯看此情形,暗暗纳罕:“适才那家伙究竟是何来头,竟尔一下子纠集这么多人手?” 又想:“这般大举围捕的阵仗,当真是用来对付江洋大盗的。可笑的是,我和真儿妹子不过是两个寻常百姓罢了。难道颖州府的兵马也在其中?” 霎时之间,众官兵蜂涌而至,四下散开,将叶牛二人团团围在垓心。剑拔弩张,却无人作声。 叶天涯抬头一望太阳,缓缓将牛真儿拉在身后,端立不动,也是默不作声。 只听得一人远远叫道:“贺参将,赵捕头,小候爷有令,暂且按兵不动,更加不可伤了那位小姑娘。还有,待他老人家稍后换好衣服,亲自来会会这后生!” 左首一名武官骑在马背上,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在牛真儿身上溜来溜去,咕的一声,吞了一口口水,叹道:“好一个标致的小美人儿!”转头笑道:“胡师爷,你这话说得忒也多余。小候爷风流成性,素来怜香惜玉,他老人家的心思,小将又岂会不知?” 叶天涯见那武官贺参将一身校尉服色,腰悬佩刀,气派着实不小,又隔着人头望去,见那胡师爷乘着一辆骡车急急赶来。 于是向贺参将拱手为礼,说道:“这位军爷,我兄妹二人都是良民,既非外敌,亦非盗贼,何劳这么多兵士前来?” 贺参将笑嘻嘻的对他斜目而睨,摇头道:“小家伙,是不是良民,你说的可不算。咱们是官,你是贼,多半是跑不了了。” 牛真儿急道:“军爷,我兄妹明明便是平民百姓,来西湖玩耍,难道踏青游湖也有罪不成?你们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围困我们?” 贺参将笑道:“小姑娘何必明知故问?只怪你的情哥哥胆大包天,竟敢将小候爷推进湖中。单凭这一条,便可将这小子送官治罪啦!” 叶天涯接连听得“小候爷”三字,心头一凛:“那‘银枪公子’怎地又是什么‘小候爷’了?”微微一笑,说道:“军爷明鉴,适才是那位兄台突然找上舍妹,意欲强抢民女。我二人跟他评理之时,又是他忽施突袭。是他招惹在先,怎能怪得小人?” 贺参将见这少年不亢不卑,竟尔在一众如狼似虎的官兵面前侃侃而谈,脸上全无惧色,甚觉诧异,他待要说话,忽听得身旁一名黑脸汉子大声道:“胡师爷,适才小候爷突然落水,事在紧急。大伙儿得到命令,便来捉拿这二人,我老赵只道当真有什么江洋大盗,谁知却是一对少年男女。咱们没弄错吧?这却怎么说?” 这时众人忽地两旁分开,那胡师爷走了过来,说道:“贺参将,赵捕头,适才你二人在船上喝洒,都不在场,没看清楚。这后生说得倒也不假。不过,若非说他二人是江湖贼匪,各位又怎会这般出力?” 那黑脸汉子赵捕头摇了摇头,一脸不以为然之色,埋怨道:“胡师爷,你假传太爷之令,忒也过分。再说,杀鸡焉用牛刀?对付这两个男女,又用得着贺将军的人马?” 胡师爷正要接话,忽听得远处一人冷笑道:“好小子,果然艺高人胆大,居然没跑。算你有种!” 众人一听声音,齐叫:“小候爷到啦!” 只见白影一晃,一人飘然而来,越众而前,和叶天涯相对而立,白衣银枪,正是那锦衣公子“小候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