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吃醋了
冯王平注意到以青刚才的颤抖,不明白她的害怕,瞥见一旁忙來忙去,挑选煮凉茶药材的于冕,轻声转移了话題:“这孩子还不错,你不考虑看看?” “啊?”以青回过神來,才知道她说的是于冕,摇了摇头,“他只是我的好朋友,弟弟一样的亲人,我是不会嫁给他的,再说,我这样的身份,嫁给他,岂不是要害了他么?” “身份?”冯王平耸耸肩,笑笑说,“若是身份,恐怕谁也不配娶了你,要不就像昭君出塞一样,你去瓦剌和亲吧,不管怎样,也许能换得一世太平。” “师傅啊,我又不是公主,配不上王子。” “王子?”于冕端着草药凑了过來,只听到了一个词,“什么王子?” 以青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道:“青蛙王子。” “哦,就是你给我讲过的那个故事啊,怎么?你沒给师傅讲过么?”于冕忽然变得兴致勃**來,以青可记得自己前几日给他讲的时候,他可是听得都打鼾了,怎么现在又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呢? “听沒听过又怎样?还不是我的徒弟么?不过,”冯王平不满于冕莫名其妙生出來的优越感,伸手扒拉着他捧着的药材,从里面抓起一把枯叶子來,凉凉质问道,“这是芦根么?” “啊?”于冕还愣愣的,以青却看出其中的蹊跷來。 “啊什么啊?”冯王平见以青刚想张嘴,连忙打断了她,“连泻叶和芦根都分不清楚,真是要坏了我的招牌。” “师傅,他也只是一时粗心……” “粗心?”冯王平挑起眉毛,眼里射出令人不能直视的严肃,“你可知道,这把叶子加下去,咱们要躺床上捱多久?身子弱些,直接就可以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不是为师刻薄,只是我们做的就是生死攸关的事情,容不得半点马虎。刘万金?” 于冕并不知道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误,因为见以青和他两人坐在一起嘀嘀咕咕了许久,心里着急,想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这才抓错了药。再说,本來也是初入门的人,学艺不精,不过,若真因为自己的疏忽,害得以青上吐下泻,自己就是后悔也來不及了。 他后知后觉,只觉得后背上汗涔涔的:“徒弟在,请师傅责罚。” “责罚?”冯王平怒极反笑,“嘿,石彪,你可知他最怕什么?” “……抄书。” “好,那就抄书吧,不过,抄哪一本呢?” 以青想了想,回答说:“《神农本草经》,好不好?” “你可不是在罚他,而是在奖励他呢。”冯王平眼睛一转就明白了以青的用意。 以青并不隐瞒,因为也知道冯王平精明的很,便大大方方的说道:“罚,只是一种手段,目的只是为了让他长长记性,日后注意,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可是,既然都是罚,何不一箭双雕呢?罚抄医书,既挑了他最怕的事情让他做,保证印象深刻,又在怕的过程中,学会和巩固了他应该掌握的知识,治本又治标,不是两全其美么?” “……你啊你,怎么聪明的招人嫉妒啊!”冯王平说着,伸手捏着以青满是胡子的脸蛋,满眼都是笑意。 以青疼得咧着嘴,并不因为冯王平使了多大的力气,而是这粘胡子的胶水被她一拽,扯的脸上生疼。 她呲牙咧嘴地疼着,却沒有看见于冕死死盯着冯王平的那双手,眼中满是怒气。 “啪!” 于冕趁人不备,大力打掉了在以青脸上肆虐的冯王平的手,伸手将以青拽到自己的身边,脸上满是别扭的神色,坚定地说道:“我犯的错,我來承担,何必折磨她呢?” 折磨? 冯王平抚摸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好笑的看着这个一直沒发过脾气的大男孩,黑黑粗粗的眉毛下,圆圆的眼睛罕见的露出凶狠的光,恍然大悟,哦,原來是吃醋了。 “你说的很对,那就先抄一百遍來看看吧,不过凉茶要先煮给我喝。明天日落时拿來,这么长时间,应该够你抄完了吧?” “沒问題。”于冕仍旧气鼓鼓的,一咬牙就答应了。 “成,我先出去了,”冯王平忍住笑,自言自语的往外走着,“奇了怪了,一口水沒喝,怎么老想出恭去呢……” 二人瞠目结舌的目送着冯王平消失,还未等以青责怪他的莽撞,于冕先声夺人,不高兴地问道:“师傅他一直这么对你么?” “怎么对我了?”以青仍旧一头雾水。 “就是,就是,摸你的脸啊。”莫名其妙的,于冕闹了个大红脸。 “……”以青愣住,喃喃道,“其实他摸得是胡子,我的假胡子。” “胡子也不行啊,男女授受不亲,怎么能随便让他碰啊?” “他是师傅啊。” “师傅也不行,谁也不行,谁也不行碰。” 以青看着于冕气鼓鼓的样子,这才想起來,自己从未告诉过他冯王平是女子这件事情,那,要不要告诉他呢?可是他这种直爽幼稚的个性,能守得住秘密么? 于冕见以青瞪着一双大眼睛,并不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自己,一下子觉得不自在了起來,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 “我……我只是不想看你……受委屈。” 于冕结结巴巴的辩解样子,更加确定了以青要隐瞒冯王平性别的想法,这样心思简单的人,是不适合拥有秘密的,还是算了吧。 “青妹……,不,石彪?你怎么了?” “沒什么啊,我只是觉得高兴,能有你这么一个讲义气的好朋友,肯为我着想打算的人。其实,于哥哥,你说,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真正的朋友呢?你算一个吧,我很珍惜,谢谢你,于哥哥。” “嘿嘿,我不是叫刘万金么?”于冕听到以青改口,心里的郁闷一扫而光,这样熟悉的称呼,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青儿忘了,”以青也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里沒有外人,叫一下也沒关系吧。” “嗯,青meimei。”于冕用力的点着头,脸上也绽放出了俊朗的笑容。 “于哥哥?” “青meimei?” “于……” 两人正对着发笑时,只听到帐外传來了奔走呼号的声音,一张满是血迹的脸闯了进來,吼出一阵耳熟的召唤:“冯大夫!冯大夫!快!快!” 以青脸上的笑还僵在那里,就看到几个人抬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士兵闯了进來,迎面而來的是寒冷的血腥味儿,霎时,她就觉得动弹不得了。 “大夫!大夫!快救命!” 于冕倒是反应过來,连忙合力将人抬到了木台子上,连声问道:“怎么了?” “我们随石将军巡守到箭豁山,正好遇到了蒙古人,他们正打算绕过还未修完的长城往咱们这边來,可被将军逮了个正着,除了跑掉的,剩下的都死了!”那个满脸是血的人高声的回答于冕,言语中还有大捷后的激动。 “错了!错了!将军还活捉了一个头头!” “是啊,要不是他替将军挡了那一箭,将军恐怕也捉不到他!”还有一人指着台子上的人插嘴道。 “行了,行了,都闭嘴。”满脸是血的人,喝住了喋喋不休的几个人,回头注意到了一直沒有挪动的以青:“石彪,你沒事儿吧?” “……啊?”以青仍旧觉得手脚发麻,才把注意力转移到那张脸上,仔细辨认了一番,踟蹰道:“……石后?” “你这是怎么了?冯大夫呢?” “她见不了血,现在还好些,以前见血就晕,”于冕见以青反应迟钝的样子连忙替她解释道,然后回头嘱咐以青说:“你不习惯这里,快去叫师傅回來吧。” “嗯,”以青觉得很丢脸,大夫居然晕血,看來自己注定是当不好医官了,只能努努力当好一个药医,她大口的调整着呼吸,将自己的头转过去,努力不看那个血迹斑斑的伤员,一步步往门口挪着。 沒等走到门口,就见冯王平风风火火的闯了进來,淡淡地看了一眼木头人一样的以青后,沒再停留,就快步走向了众人围拢的台子。 “去去去!这么多人围着干什么?又不是看猴戏呢?沒用的人都出去!” 冯王平烦躁地撵走那些人,吩咐于冕道:“剪开他的棉甲,把热水和棉布拿來,先清洗伤口看看。” 于冕依言照做,顺便把伤员的脸也擦了干净,冯王平看着那张脸,心中“咯噔”一下,回头看了眼背着脸的以青,微微蹙着眉,取了火烧过的钳子來。 石后并沒有走远,他担心那人的伤势,又走了进來,对冯王平沉声道:“冯大夫,他除了胳膊上挨了两刀外,胸前也中了两箭,箭杆被将军齐根切掉了,箭簇还在体内,你知道的,这人……”石后顿了顿,眼神往以青所在的方向扫了过去,郑重地握拳相拜,“还望冯大夫尽力。” “知道了,还啰嗦些什么。走吧。”石后见冯王平已经开始处理,就转身回去了,注意到以青还僵立在不远处,便扶着她往外走去。 “石彪,你要不要回将军帐内休息?” “……”以青呼吸到帐外凛冽干爽的空气,头脑清明了许多,拒绝道,“算了吧,虽然很丢脸,但是弄些止血药我还是可以的,不能留师傅和他孤军奋战。人总要过自己那一关。” “这样恐怕……”沒等石后反应,以青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后,一转身,就毫不迟疑的回到了帐子里去。 她目不斜视地往药材柜子走去,用还发着抖的手指去取上好的金疮药。 “真能添乱,你还进來干什么?”冯王平手上忙活着,正准备拔出箭簇,顾不得她,头也不抬的说道。 “……战胜自我。”以青屏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