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晕血症
“……战胜自我。”以青屏气说道。 “噗嗤!”于冕沒忍住,笑了出來,冯王平恨恨的看着他喷出的唾沫,嫌弃道:“真是一对活宝。去,把口罩戴上。” 那口罩是以青的发明,用五层棉布缝制的,为的就是能够安全卫生一些。 冯王平很喜欢以青的这些小创意,并且欣然接受。 于冕答应着去拿,昏迷的伤员居然哼了出声:“小十……” 以青一愣,这声音…… 大哥? 大哥! 她手上的药粉洒落了一地,忙不迭地往台子上奔过去,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张熟悉的脸庞,只是脸颊凹了下去,此时,苍白如纸,更显得颧骨高耸,清瘦憔悴。 不是刘阿大,还能是谁? 以青的头皮发麻,脑中嗡嗡地响着,眼泪蓦然就冲出了眼眶,她颤抖的手指轻轻碰触着眼前的睡脸,不可抑制的惊慌在胸口窜來窜去。 他知道自己死讯的那一刻,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 “噗!” 说时迟,那时快,一股guntang的鲜红喷射出來,正溅到了以青惊慌的脸上,触目惊心的鲜血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成了最浓郁的**。 冯王平手中捏着箭簇,盯着晕倒在刘阿大身上的以青,罕见的愣住了。 可别压倒伤员的伤口啊。 于冕可沒有空发呆,他顾不得台子上还在流血的伤员刘阿大,一把把以青抱起,往药柜旁的小榻上放去。 “青meimei!青meimei!……” “……喊错人了,是石彪。”冯王平瞥了一眼手足无措的于冕,平静的纠正他,“只是晕过去了,你去拿瓶子里的药膏给她闻闻就好了……哎哎,这还有个流血的呢……” 冯王平见于冕只顾着以青,只能摇头叹气:“……沒一个能成才的……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唉……可惜我这身本领了……” 她边说着,边利落的拔掉了另一个箭簇,并迅速的止住了血。 “冯大夫?” “有屁就放。”冯王平擦着手上的血迹,不耐烦的回答着帐外石后的呼唤。 “大夫,将军到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披银甲的人走了进來,脸上黢黑奇异的面具还未摘下,点点红色印在上面像冬天里的梅花,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从面具后面瞧着冯王平,沉声道:“有危险沒有?” “死是死不了的,但恐怕要养一阵儿了。呦,石将军大驾光临,稀客啊。” “冯大夫果然医术超群。” 石亨不在意她言语中的揶揄,提着的心放了下來,冯王平医术高超,若是这样说,肯定是保住他的这条命了,军队里虽也有其他医官,但都不及她,正在处理其他伤员。 这次突发之战虽然得胜,却也有伤亡,救得回來的并不多,大多是轻伤,最重的就是眼前的刘阿大了,石后只能把人送到这里,才可能救得回他一命,只是这样以青也会知道,以她与刘阿大只见的情谊,恐怕也要受到不小的惊吓。 “对了,石彪呢?” 冯王平听到他不自觉变轻柔的语调,心里苦涩,轻笑道:“躺着呢。那么大个人你都沒看见。刘万金,起來。” 石亨这才注意到,角落里有一个蹲着的身影,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小榻,榻上只露出了两只鞋尖。 “师傅,她怎么还沒醒啊?怎么办啊?” 于冕并不动弹,却回过头來,略带哭音向冯王平询问者。 冯王平脸色微变,刚准备上前,却见石亨一个健步冲了过去,空气里带过一阵凛冽的风。 “她怎么了?” “……晕过去了。”于冕并不起來,依然在榻前跪着,一手握着以青的手,一手抚摸着她被汗水贴在额前的碎发。 石亨眼睛微眯着,正打算拍掉那只碍眼的大手,就听冯王平凉凉的说道:“掐人中。” “好。”石亨趁着机会,将于冕往边上一挤,也半跪了下去,一手掐住人中,屏气凝神默默查着数。 于冕只顾担心,并不在意谁为她施救,只一脸祈盼的随石亨一起跪着。 “……嗯……” 以青吐出了轻微的哼声,眼睫毛颤了颤,悠悠地睁开双眼。 “你醒了?” 一句话,两个人。 石亨和于冕异口同声喊了出來后,快速地望了对方一眼,又一起将手伸向以青。 “……啊!” 眼前蓦然出现了一张沒有表情的脸,乌黑的铁光上点点殷红,一双深邃的眼睛闪烁其间,这样的突如其來不禁让以青叫出声來。 于冕以为是石亨面具上的血迹吓到了以青,连声道:“她晕血,将军先离开吧。” “……”石亨只停顿了一秒,就伸手将面具摘下。 随着“哗啦啦”地声响,连着长胡子的黑脸面具被石亨扔到了地上。 “沒事吧?”石亨并不在意随他出生入死的另一张脸,轻轻地询问着脸色苍白的以青。 以青定了定神,才发现眼前的人是石亨,她缓了缓,才要勉力坐起身。 “别乱动,我來……”石亨见以青要起身,便两手伸到了以青的腋窝下,微微环着她,像对待一个孩子,用了两分力气,把她往上带。 上一次这样抱着她时,她真的是个孩子。 八年前的那个除夕夜,就是这样领她体验飞翔的感觉,那样清脆的笑声,炫目的烟花,再也沒有听到,再也沒有看到。 如今的她,身上散发着一种疏离的气味儿,带着一点点汗涔涔,微热而潮湿。 于冕大声喊道:“哎哎,能让她坐么?师傅,师傅,能吗?” 这时候想起我來了。 冯王平已经给自己沏好了一杯茶,看着石后领着人将刘阿大抬走,便慢悠悠的踱步到三人面前:“走开,走开!人还沒死呢,用得着你们当床头孝子啊?” 于冕丝毫不在意,哈巴狗一样的往一旁闪去:“醒了就沒事儿了?是不是,师傅?” 石亨也知道冯王平的秉性,并不计较她言语中的不敬,也沉声问道:“她,沒事儿了吧?” “只是晕血症而已,值得大惊小怪么?”冯王平虽这样说着,却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碗,挨到以青的身边轻轻坐下,难得柔声问道:“好些了吧?” 以青怔怔的点点头,就见冯王平伸出食指來:“这是几啊?” “……一,”以青连忙改口说,“一根手指头。” “自作聪明,我问的是‘几’,又不是‘是什么’。”冯王平嫌弃地看着她,伸出的食指就往以青的额头戳去。 还沒碰到以青满是胡子的毛茸茸的脸,就被于冕的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住,只见于冕瞪着一双圆眼睛,双眉拧在一起,气急败坏地说道:“说了不行碰的。” “哈哈哈,”冯王平吓了一跳,反而笑出声來,“好好,不碰不碰,你这孩子真是爱吃醋啊,幸亏來我们大同了,醋啊,管饱!” 于冕涨红了脸,只觉得手中握着的冯王平的手,关节小巧,又听到她的调笑,一丝不自在挂在脸上,嘟嘟囔囔地辩解道:“师傅,你胡说什么?谁吃……醋……啦……” 以青好笑的看着他们俩,只觉得像看着两个大孩子,一个憨直可爱,一个疯言疯语,搭配起來,倒是很搞笑。 以青看着他们,石亨却在灼灼地瞧着以青,他只觉得身边这两个人碍眼得很,又不好赶走他们,便朗声道:“石后,带石彪回去。” “我也要去,”于冕听到,忙抢着回答。 “外面还有伤员,你留下來帮忙。”石亨拾起地上的面具,抚摸着上面已经淡的看不见的红点,眼皮抬也沒抬地拒绝了他。 “不……”于冕刚想习惯性的反驳,就听以青轻轻说道:“你在这里吧,师傅人手太少,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医者父母心,这样也是在报效国家啊,于大人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那好吧,可是……”于冕仍不死心,“你不能留下來么?” 还未等以青回答,石亨便沉声说道:“怎么?还嫌她晕倒地不够久么?” 以青听石亨语气不善,怕于冕的牛脾气再跟他杠上,连忙安抚道:“等你们处理好了伤口,我再过來,换药什么的,我还可以的。” “嗯,好吧。” 石亨听到于冕音调里的恋恋不舍,脸上如冰封一般,再不说话,抬脚就往帐外走去,走了两步,却又慢了下來。 石后跟在他的后面,一手虚扶着以青的手臂,缓慢地追了上去。 三人刚走出帐外沒多久,就看到一队士兵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蒙古人,往军营门口走去。 为首的小队长,见了石亨,连忙躬身抱拳:“石将军,这就将战俘送到爵爷府去。” “哈哈哈……” 一阵粗犷怪异的笑声从眼前的战俘口中传出來。 在他黝黑的皮肤上,一双三角眼定定地看着石亨,眼中闪现着一种近似于嘲笑的目光,只听他用蹩脚的汉语笑道:“石亨居然是个娘们儿!” 那兵队长忙一脚踹到他的腿窝处,大骂道:“蒙古狗胡说什么?!” 蒙古大汉趔趄了一下,却并沒有跪倒,宽大的脸盘上现出鄙夷的神色:“长得比娘们儿还秀气!呸!我们草原上的雄鹰比你威武千倍!万倍!你不配做我们蒙古人的对手!等着吧,等着也先大汗踏着你们的尸骨,征服你们这群猪!” 石亨眯着眼看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口出狂言的蒙古人,嗅到了一丝线索,他摩挲着手中的面具,缓缓说道:“也先大汗?呵!这么说你不是兀良哈的人?” 蒙古大汉的三角眼蓦地瞪圆了,心中后悔不迭。 “石后,你亲自送他去爵爷府,务必从他嘴里得到些真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