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篇 雄鸡大帅

    那夜，天色阴晴不定。偶尔，月亮露出一点头，随即被飞速游动的云朵遮挡住，流云飘过，天地间才会出现短暂的光亮，之后，又是一阵黑暗。

    埋伏在村东头的独院中，人们的心情忐忑，攥紧了手中的火枪。危险面前，四只火枪成了唯一的依靠。此时，火枪已经压实火药，塞紧了铁砂，鸟状机头高翘，随时预备激发火帽。

    月转西天，夜已过半。虫鸣唧啾，几只蝈蝈隐藏墙缝瓦隙间精神抖擞地弹奏小曲，勾引异性。屋内的四五个年轻人已经有些疲倦，甚至暗暗猜想今夜那只狐妖不会来。

    铁虎没有在屋，在族长和老驴头缜密安排下，独自趴在院子南墙根下草丛中，隐藏于墙下阴影处，寂然无踪。他用小半截干草苫子盖着火枪，防止被潮气浸湿火药，强忍困意，连打了几个哈欠。

    铁虎卧身处，四周洒满鸡粪，臭味盈鼻。这也是老驴头的主意，狐狸嗅觉灵敏，善辨人气，鸡粪味道可以遮掩铁虎的体味。

    又过一个时辰，草丛中满是露水，铁虎浑身湿透，湿粘难受，不禁暗骂几声，想起身到北屋中休息片刻。

    然而，就在这时，他察觉出一丝诡异。

    乌云已经遮住月光，院内漆黑一团，小虫的鸣叫声不知何时已经止住，屋内嚓嚓作响，鸡群已经开始sao动，空气中隐隐能闻见一丝sao臭味。

    铁虎心中惊悚，困意一扫而空，不敢乱动，瞪大眼睛，四处扫视。

    北屋窗下，正有一大团黑影，伏地蛇行，悄然无息，屋内的人没有丝毫察觉。

    铁虎汗毛竖立，浑身如被雷电击中，颤抖不已。按耐住恐惧，悄悄举起了火枪，瞄准了黑影，高喝一声，猛然扣动扳机，咔嚓脆响，机头击打火帽，却没有蹦出火光——夜里露水大，火帽受潮，击发失效。

    黑影也是一惊，随即回头向南墙草丛逼过来，低沉的咆哮声裂人心魂。铁虎肝胆俱丧，手忙脚乱地更换火帽，已经来不及了。黑影越来越近，狐妖的身形已经清晰，双睛荧光闪烁，雪白的獠牙外露，宛如恶魔。

    事出突然，埋伏在北屋的人淬不及防，惊惧之下，竟然忘记发枪解救。

    铁虎脑子一片空白，欲哭无泪，已经感到自己的这辈子可能就在此时结束。索性站起身，提着枪，枪口下垂，瞪着狐妖，皱眉苦笑，不再抗争。凉风吹过，心里反而轻松，此后，世间的一切恩怨与自己再无瓜葛。

    咆哮声越来越响，宛如沉闷滚雷，屋内的人都闭上眼睛，不忍心看院中的惨剧。他们手脚颤抖，火枪已经拿捏不住。

    骤然间，一声高啼，鸡群首领“黑大帅”从屋顶的一个破洞中钻出，犹如黑色闪电，飞扑向狐妖。利爪横空扫过，已然在狐妖头部抓出数条血痕。狐妖暴怒，纵身一跃，凭空咬住“黑大帅”的一只腿，拖拽在地上，凶猛撕扯，毛羽纷飞。“黑大帅”拼死反抗，连啄带抓……

    就在这个空隙，铁虎醒转，迅疾更换火帽，举起火枪冲着狐妖猛然一击。剧烈爆响，枪口喷射红光，浓烟弥漫。狐妖轰然倒地，身上千疮百孔，血迹斑斑。屋内的人也跑出，冲着狐妖连续放枪。狐妖血rou横飞，踉跄挣扎，爬搔数次，终于毙命。

    人们兴奋大叫，觉得不解恨，拿起木棍抽打狐妖的躯体。铁虎已经瘫软在地，再无力气。

    黑大帅歪倒在一旁，伸腿抽搐，不久，僵直不动。

    村里人听见枪声，听闻打死狐妖，振奋不已，挨家叫门，呼亲引伴，聚拢到这所独院，观看狐妖的尸骸。

    老驴头也去喊族长，李宝根那几天拉肚，虚弱不堪，一听杀死狐妖，过于亢奋，如释重负，竟然晕厥过去。老驴头和几个人连忙把老族长抬回炕上，又拍胸又喂水。两个时辰后，李宝根方才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