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时机问题
沛县,泗水亭。 冬天了,又冷又潮,屋子里,刘邦生了一堆火,正烤着一只刚剥了皮的兔子,求盗李昌又抱进一捆柴火。 “刘哥,我要回家洗洗头发,顺便看看我娘!” “行,去吧,记得早点回来!”他用铁叉试了下rou的生熟。 “哎,知道了!”李昌拍了拍手的灰,转身出去,顺手把门带上。他知道,一会儿,那个叫张平良的就要来了。 张平良是个黑户,但刘邦不管,他也懒得管,黑户,在这年月,也不是啥新鲜事,要管还管得过来? 反正,这人偷鸡摸狗的事儿是不干的,偷人的事儿………好像也没发现他干。 话说那人的长相还真是俊俏,要真有个女人站在他面前,恐怕要差愧死呢!嘿嘿,要偷也是别人偷他!想到这里,李昌恶趣味地笑了。 当然,他对美男没兴趣,他对美女有兴趣,而且只对邻居家的二妞有兴趣。 他对那人好奇的是哪一点呢?那人爱看书,一卷竹简宝贝得不得了,用布包着藏在怀里,看完了就叹气,然后久久地望着远方出神。 在他眼里,那人多少有点呆。 除了呆,那人也有把好力气,像刚才他抱的那捆子柴火,张平良一只手能拿五捆差不多,当然,这只是个比方,手肯定是放不下的。他这是看见那人和刘邦比试推测出来的。 当然,刘邦实在不行,比他的力气都不如! “呀,张哥,来啦?” 对面来的人正是那个叫张平良的。 “兄弟这是要出去?”来人客气地回应了一声儿。 “嗯,回去看看老娘!” “刘哥在吧?” “在,在呢,你去吧!” ……… 两人寒暄着错身而过。 张平良,也就是张良,站定了,等李昌走远了,这才朝四周看了看,紧走了几步,推门进去。 “子房,正等你呢,兔子烤得正是火候,洒了盐就可以吃了!”刘邦热情地站起来招呼。 “刘哥,知道你在等着,这不是吗?酒都买好了!”说着,张良就递过一罐子酒来。见到刘邦他也很开心。 刘邦也没客气,转身就去找酒碗,他俯身从瓮里舀了水,涮涮碗,就一人一碗地倒上。 “这天气,咱还是喝温的好!”张良笑呵呵地建议。 刘邦大喇喇地说:“还能等得它温热?有那功夫,早就喝好了!” 张良就嘿嘿地笑。 两人烤着火喝酒,兔子撕开,够放一小盆儿。 这时,有人在门外喊:“亭长在不?” 刘邦站起来,开了门,问:“干什么?”冷风顿时吹进来。 那人喊:“隔壁的打架,打不过了放狗!” 刘邦问:“咬着了?严重不?” 那人说:“严重,咬出血了!” 刘邦问:“断了没?” 那人说:“没断!” 刘邦说:“先看大夫,狗跑不了,人也跑不了,这事儿找伍老,断了再找我!” 说完就关上门,门外的人嘟囔了几句,走了。 刘邦坐下来,继续招呼喝酒。 张良说:“刘哥,过些日子,我想走呢!” 刘邦就是一愣,停下手里的动作,问:“为啥?这乡里的事情,大忙帮不了,户籍上的事还不是咱说了算?” 张良摇摇头,说:“不是因为这个,离开得太久了,真的想家了!” 刘邦问:“家里,不是没什么人了吗?” 张良说:“要紧人是没了,不过,也还是有些认识人的。” 刘邦就没话了,思乡是种病,不治要人命。 过了会儿,他问:“还出来吗?” 张良说:“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 项梁出事以后,会稽郡户籍核查比过去严格了,他在下邳呆不下去,才来到这沛县,幸亏遇到这么一位刘邦,他才能安生地过下去。 可是,他的人生不是拿来逃避灾祸的,而是要用来为理想献身的。 复国,躲在他乡怎么复国? 躲得太久,故国的年青人还记不记得有一个韩国都难说! 刘邦说:“等开春再回吧,路上也好过些!” 张良摇摇头,说:“吃些苦倒是没什么,现在,应该是最好的时机!” 刘邦心里就是“突”地一跳。 “为什么?”他问。 张良说:“三川郡大部分地区都遭了蝗灾,很多人都吃不饱,大家心里正憋闷,冬天没事干,不正要找点事做吗?” 刘邦眼睛一下睁得老大。 张良说:“刘哥,我是韩人,你是楚人,‘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话你忘了吗?不管你是什么想法,我作为韩人是不敢忘记亡国之恨的。我的家族不允许我苟且偷生,做一个懦弱的人!” 这话把刘邦逼到墙角了。 他当然知道他是楚人,哪个楚人在愤懑的时候都会把那句话拿出来,发泄一下。但那真的是发泄,不是互相打气,他周围还没有敢真正跳出来的人。包括过去一起喝酒的萧何、曹参他们。大家端着公家的饭碗,虽然心意相通,但要紧的话还是知道留些分寸。
可他又不能说,他不太在乎过去那个楚国,虽然那是真的。 在他心里,他只是想成就一番大业,至于做到什么地步,他也很模糊,但他的位置绝不是一个小小的亭长。 这话他不想当着张良的面儿说出来,张良那么热爱他的韩国,这种感情是值得尊重的,他若说出这种话来,多少会伤了张良。 “子房,时机……。” 他只好拿时机来说事儿,因为沛县没有遭灾,他不可能在丰收的时候发动人。他会在最好的时机有所动作,但让他做第一个站出来的人,他是不干的。 张良扔下手里的兔子腿,郑重地问:“刘哥,什么是最好的时机?你多大年龄了?再过些年,子房说句不恭敬的话,你还跑得动吗?” 刘邦没有吭气儿,只是端起酒碗来细细地抿了一口。 张良又说:“刘哥,农人最懂得时机,开春了,松土,撒种;秋天了,开镰,收割,冬天地冻着,做什么?积肥!你见过哪家农人冬天是真正闲着的?” 刘邦又抿了一口。 “刘哥,反正我这样的农人是闲不住的,不积肥我也要修补一下农具,等待春天!” 刘邦放下碗,斟酌着说:“子房,难得你跟刘某说这肺腑的话,你听着,如果你有起事的一天,哥一定与你呼应,你要走便快走,好好准备你的冬天和春天。刘某是楚人,楚国的事,刘某会放在心上,相信很多的楚人都放在心上,刘某会尽可能地做一些事情!” 张良点点头,他听出了这话里的认真,也听出了含糊的那一部分。但他也理解,毕竟,他们的出身和身份是不一样的。他失掉的,刘邦见都没见过,哪能要求他和自己一样坚决呢? “子房,你的身份问题,回去怎么办呢?”刘邦很关心。 张良摇摇头,说:“放心吧,这些年都没事,想来回去也不会有事。三亲六戚总是有的,互相照应一下怎么也好说!” “博浪沙伏击”事件,合作者沧海君不会说,实施者大力士已经死了,那件事追查了好几年,也没个结果,现在连风声都没了,他为什么不可以回去看看呢? 他都这么大岁数了,他不想再等了! 刘邦端起碗,郑重地说:“那好吧,祝子房复国成功!来,干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