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章 不速之客
在落日的余晖里，外环高速承载着汇聚而来的车流，伴随着相继出现在视野里的一座座高架立交桥，s市的现代气息扑面而来。 原本兴趣盎然的女孩子迅速地陷入了安静。她望向车窗外的眼神迅速变得干瘪。 陆凯文伸出手在女孩的手上握了握。 “我们到家了。亲爱的，这是一个让人留恋的城市。让自己喜欢它吧，这里有你的朋友，有你的快乐。傻孩子，他不是你的全部，他已经不再是你的纠结了。答应我，爱上这里，爱上这里的一切。”陆凯文一边目视着前方一边揽过女孩，他在女孩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女孩渐渐地变得柔软，变得松弛。她渐渐挺直了身体。 “对。这里有宁宇，还有李晓白、闵薇。这里有我的同学们。我们回家了。”女孩兴奋地喊起来。她似乎在给自己打气。 “还有我。我才是最重要的。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你给我牢牢记住。”陆凯文附和着女孩的情绪。 “讨厌。开快点。我要赶紧回去洗澡。这种桑拿天气太讨厌了。”女孩躲闪着羞涩和尴尬。 “好勒。我们回家。”陆凯文用力踏上了油门。 汽车欢畅地冲进渐渐浓厚的暮色里。 提着行李走上楼梯的陆凯文在苏晴欢快的喊声里顿住了自己的脚步，冲在前面的女孩戛然而止的尾音让他有了警惕和瞬间涌起的困惑。 “怎么了？”陆凯文的脑海中迅速升腾起困惑。他疾步冲上去， 3楼的楼道里有着让他不得不收住脚步的情景。 “苏晴，我终于等到你们了。我想来看看，本来没指望等到你们回来。一路上辛苦了吧。”站在301门前的宁飞扬搓着手，绽放的笑容里有着紧张和兴奋。 站在台阶上的苏晴手足无措，她的身体呈现着僵硬。 陆凯文迅速地反应过来，他跟上去揽住了女孩的腰，他几乎是一只手把女孩抱上了3楼。 “宁总。让您久等了吧。欢迎。这是我的家，这是苏晴的家。不知您想光临哪一个？”陆凯文指着两个门，他的语气里装着主人的气势。 宁飞扬的眼里划过惊异，也掠过欣慰。他看向陆凯文的眼神里有了太多的复杂。 被揽在怀里的苏晴还是一副沉浸在惊愕中没有复苏的懵懂模样。 “我可以进去看一看吗？”宁飞扬的眼神停留在女孩的脸庞上。 “可以。苏晴，开门吧。宁总是客人，不能让他这样站在外面。”陆凯文附在女孩的耳边轻声地呼唤着。 “不行！谁让你来这里的？我这里不欢迎你。”女孩尖锐的声音突然爆发出来。 陆凯文本能地侧过头去躲避耳边的尖锐。他可以看到宁飞扬脸上浮现的尴尬和痛苦。 紧了紧揽住女孩的手臂，陆凯文不得不挡在女孩的身前。 “对不起了。她这是孩子气。宁总，您参观一下我的家吧。您请稍等，我把苏晴先安顿好。她急着洗澡呢。”陆凯文陪着笑脸。 “好，好。赶紧让她洗澡，这天气太闷热了。你们又跑了一天的路。我真的没想到会碰上你们。孩子，洗个澡解乏。”宁飞扬忙不迭地闪开道路。他也在讪笑着，兴奋着。 女孩子几乎是被抱着闪进了门里。门迅速地被关上。 宁飞扬兴奋地在门前踱步。他的眼光在两个紧邻的门之间来回逡巡。他的脸上一直在绽放笑容。 门再次被打开，陆凯文闪出来，门又重新被迅速关上。 “对不起。她对你的到访没有准备，失礼了。你请进。”陆凯文一边忙着开门一边陪着不是。 宁飞扬一声不响地跟进去，他忙不迭地浏览着这个他根本没有想到的地方。简单的陈设让他几乎不用费神去恭维。 “凯文，这就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搬来的？你原来的住处是怎么处理的？”宁飞扬快速地倾吐着自己的疑问和兴趣。 “我已经在这里半年多了。原来那个家一直扔在那里呢。”陆凯文也在适应着这个突然光临的客人，适应着他带给自己的不适。 宁飞扬突然伸出两只手抓住了陆凯文的肩膀把他拉向自己，他紧紧拥抱住这个年轻人。 陆凯文有些手足无措，可是他没有推开对方。 对方的动作让他迅速地体会了对方的情感。 “谢谢你，凯文。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样周到和细致。有你陪在她身边，我完全可以放心了。我真的没想到你会这样安排，这样做比任何行为都让我感动。太好了。。。”宁飞扬的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饰的激动，甚至有了哽咽。 陆凯文皱起了眉，他在抵抗着对方带给自己的不适。对方语气里的亲情味道让他有了反感。 可是他还是犹豫着没有做出反击。 此情此景也让他有了淡淡的感动。宁飞扬的行为出乎他的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他始终是一个讽刺，始终是一个幸运儿。他和自己的母亲有着难以理清的过去，更和隔壁的女孩有着无法割裂的血缘。 这样的血缘也把自己牢牢地拴住，自己无法挣脱，甚至无法挣扎。 也许是感受到了对方的僵硬，宁飞扬离开了对方的身体，他用欣赏的眼光仔细审视着对方。 陆凯文感受到的依然是讽刺和无奈。对方在用一种家长的眼神在审视自己，自己却不能再用挑衅去刺激对方。 在这里，在这个私人的空间里，对方就是对自己的提醒，提醒着对方特殊的身份。提醒着自己对方的优势。 “对不起，我失态了。也许我没有资格说这些，我太絮叨了吧，”宁飞扬终于恢复了清醒，也恢复了常态。 “呵呵。没什么！你始终是她的亲人。我这里有纯正的巴西咖啡，我给你煮一壶。”陆凯文淡淡笑着，他掩饰着突然弥漫开的尴尬。 在一片静寂中，在煮咖啡的沸腾声音里，在渐渐弥漫的咖啡醇香包裹中，宁飞扬饶有兴趣地参观着自己能看到的一切。 该有的生活设施都有了，可是单身男人的简单依然是居室的主流。这里始终还是弥漫着一个单身公寓的气息。 “咖啡好了，请尝尝我煮的咖啡。”陆凯文在沙发边站定，他等待着宁飞扬。 宁飞扬施施然地坐下，他已经克服了拘束，克服了心理上的障碍。 品尝着咖啡，两个男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凯文。三天后就是股东会了吧。我向你们表示祝贺了。”宁飞扬打破了沉闷。 “应该是我们同贺。我盼望你这个真正的主人能够出席。”陆凯文迅速回应着。他毫不犹豫自己语气里的讥讽和出乎自然的真诚。这两种矛盾的情绪竟然在瞬间达到了和谐。 “谢谢。我不去了。我准备出去游历。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独自出去游历。我想去晓芙的故乡看一看。我。。。。”宁飞扬在怅然的语气里顿住了声音。 陆凯文感到了自己身体里突然窜起的火焰，他强抑住自己的爆发。 “不必了吧。我希望你不要去打扰她的一切。既然已经抛弃了她，希望你自重。”陆凯文压抑着自己的抖动。他发出了闷闷的声音。 “是的，我正在纠结。对不起，我又失态了。我只是一时有感而发，请原谅我的唐突。”宁飞扬有了慌乱，他拿起咖啡杯掩饰着。 “其实对苏晴也是一样，你可以关心她，可是不应该像今天这样打扰她的生活。毕竟。。。她还没有整理好你们之间的关系。希望你能给她时间。“陆凯文在渐渐放松。 宁飞扬苦笑了一下。他放下了咖啡杯。 “我知道。我这几天一直在这个楼下徘徊，是小宇告诉我她住在这里的。我今天终于下决心上来看一看。没有想到。。。我们还是碰上了。凯文，我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你知道吗？”宁飞扬的眼里泛起了神采。 陆凯文审视着对方突然泛起的生气，判断着对方的涵义。 “凯文，帮我带一句话给苏晴好吗？我之所以下了决心，就是为了要告诉她我的决定。就是要告诉她我和小宇的mama都希望她能忘记过去，都希望她能有一颗阳光的心去面对未来。我们希望她能幸福。一生都幸福！”宁飞扬的声音带起了由于激动而扬起的颤抖。 陆凯文的审视目光在渐渐转变为柔和的期待。他斟酌着。 宁飞扬紧张地盯住年轻人，紧张地追逐着对方脸庞上的细微变化。 “这是我们共同的心愿。我愿意帮你转达。请告诉我，你要我转达什么话？”陆凯文终于开口。他似乎在转换着角色。 宁飞扬的身体明显有了轻松，他毫不掩饰自己如释重负的轻松。 “谢谢你。请转告苏晴，我们做出了决定，明天我们就去办手续。告诉苏晴，这是我自愿选择的人生。它是我对女儿的一份补偿。告诉苏晴，她可以试着去了解我这个虚伪的人，试着去理解我的不安。告诉苏晴，她的过去是一种巨大的遗憾，但是我们一直爱着她。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余生去证明一件事，那就是阳光一直温暖着我们亲爱的女儿。我们从来没有要抛弃我们的天使。告诉她，为了她我们可以抛弃一切。凯文，这是我要告诉她的话，也是我的决心和选择。我会无怨无悔地陪伴她，我会一直关注我的天使。拜托了。一定要让她幸福。”宁飞扬几乎是一口气地在倾述着自己的杂乱，几乎是一口气地在叮咛。 审视着在激动之余调整气息的宁飞扬，陆凯文的内心一点点地在沸腾。 他似乎明白了对方的用意，又似乎没有抓住对方话里的真正含义。 但是，他能读懂对方阻挡不住的情感和无匹的冲击力。 陆凯文甩了甩自己的头，他真的想把头脑中的杂乱挥出去。 他真的不愿意对方充满真挚情感的声音残存在自己的脑海里。 闭上眼，回味着荡漾在耳际的余音，陆凯文抵抗着自己的激荡。 “凯文。我告辞了。照顾好她。我等待着你们股东大会的好消息。”宁飞扬站起来。 陆凯文也站起来，他选择了无语的相送。 目送着宁飞扬走下楼梯的身影，他捕捉到了那个身影拖曳的踯躅和留恋。 陆凯文站在门前的楼道上沉吟着，犹豫着。 良久沉吟后的陆凯文终于抬手敲响了隔壁的门。 门轻轻地打开，女孩穿着睡衣站到眼前。 无声的对视中陆凯文挤出了苦笑。 “他明天要去办手续。他让我告诉你，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要我告诉你，他一直爱着自己的天使。他要让天使生活在阳光里。他要让天使一直幸福。他无怨无悔。”站在门前的陆凯文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女孩静静地听着，她浑身散发着慵懒和沉静。 陆凯文等待着，等待着女孩的爆发。 门被猛地关上，陆凯文的眼前女孩迅速地消逝，毫无生气的铁门映在了他的瞳孔中。 陆凯文的心像被抽走一样，他无力地扶住了门框。 他在胆怯和犹豫中还是放弃了敲门的冲动。 他似乎能感受到保险门后面的喘息声，他没有了走进去鼓动和抚慰的勇气。 他没有了替女孩做主的勇气。 他能做的只是倾听，倾听门后面的声音。 倾听一个女孩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