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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城南小陌又逢春(上)

    第一卷:往世的飞花

    第五章:城南小陌又逢春

    《现世纪》中记载:“你不要害怕,因为我救赎了你,我曾提起你的名字召唤你,你是属于我的,从现在开始,你的每一次呼吸,都是我赐予你的礼物。”

    天明时分。

    郑刚急匆匆地赶至衙门,正要敲西厢房的门,却发现门虚掩着,于是推门而入,发现满地尸骸,不禁骇然。隔壁的阮诚听到动静,开门探查,发现是郑刚。

    “县长,这是?”郑刚指着屋内的尸山血海问道。

    “哦!昨夜他们来杀我,被我杀了,”阮诚不经意道,“还得麻烦郑老找人清理一下。”

    郑刚有些震惊,呆滞地应了一声,随后转身准备找人来清理。走了几步,他发现正事忘说了,于是又折返回来,对阮诚道:“刘员外死了。”

    扶柳县,刘府。

    “五更天!早睡早起,保重身体……”阿庄的打更声从院子里传来。

    姜竹像往常一样起床更衣,随后打了一盆热水给书房的刘员外端去。

    姜竹正要推开门,却发现书房的门被人从里面反锁了,于是拍拍门,喊道:“老爷,五更天了,该起床了。”

    许久,也不见有回应。

    姜竹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叫来一旁打更的阿庄。

    阿庄先是拍了拍门,见没人回应,于是放下手里打更的竹梆和铜锣,倒退了几步,然后加速猛地撞门。饶是阿庄身宽体胖,也撞了五六次才把门撞开。

    两人推门进去,定睛一看,只见刘员外头颅被砍了下来,放在了桌上,眼睛还没合上,正瞪着房内的二人。

    姜竹顿时花容失色,手中的水盆和毛巾“扑通”一声掉在地上,随后被吓得瘫软在墙边,眼神涣散。

    阿庄也被吓得丧胆销魂,急忙出去喊人。不多时,大半个刘府的丫鬟杂役都围了过来,他们在屋外远远地看着里面刘员外的尸首,却也没敢进去。

    梅雪胆子稍大些,强忍着惧意,从屋里拉起被吓得丢魂失魄的姜竹,把她搀扶着出了房门,随后用纤手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着。

    过了一会儿,刘夫人带着一众小妾进入书房,众人看到刘员外的头颅和床上的无头尸首,顿时抚尸恸哭。

    一旁伺候刘夫人的贴身丫鬟桃夭也哭道:“夫人节哀,别哭坏了身子,还是先等官府来罢。”

    刘夫人这才逐渐收住哭声,在桃夭的搀扶下出了房门。

    过了一刻钟,官府的邢捕头带着一众捕快到了。

    “大人,”刘夫人像是抓住了主心骨,捶胸顿足道,“大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家老爷不能就这么死不瞑目啊!”

    邢捕头没理会刘夫人的哭喊,径直走进书房。

    只见进门对面的墙上高挂一块匾额,上面用行书写着“和气生财”四个大字。匾额下挂有伏羲瑶琴一把,瑶琴旁挂银鞘青龙宝剑一柄,宝剑下有紫檀茶几一座,茶几上褐彩云纹镂孔炉一只,将石佛龛一台,邢窑白瓷茶具一套。

    右侧置长桌,桌上龙睛古砚一块,白玉水中丞一只,灵璧奇石一块,斑竹笔筒一个,出尘菖蒲一盆,清供印章一方,桂树笔格一架,另外还有刘员外项上人头一颗。桌后敦煌云纹椅一方,椅后紫檀书柜一排。

    左侧置塌床,榻下滚脚凳一方,用于舒缓脚底。床头小茶几一座,上置古铜花樽一瓶,花簇滴血,娇艳媚红。床上刘员外无头尸首一具,肩上碗口大豁口一个,潺潺血流一条。

    邢捕头先是走到床前,看着刘员外的无头尸首。令他奇怪的是,虽然刘员外被砍下了头,但是血液却没有喷射多少,仅仅浸染了茶几上的花簇。

    他检查了一下刘员外的要害部位,看着他心口的利刃贯穿伤,心中顿时了然:刘员外并不是死于砍头,而是被利刃刺穿心脏之后砍掉的头颅。“难不成是黑龙帮?”邢捕头边思索边踱步到书房中央。

    他一抬头,看见墙上挂着的青龙宝剑,他将宝剑抽出,看着剑上的豁口和血迹,明白这大抵就是杀害刘员外并把他头砍下来的凶器。“凶手没带凶器,或者带了没用,趁刘员外睡熟之际抽出宝剑将他杀害。”

    邢捕头看着桌上刘员外死不瞑目的头颅,头颅下流出的血染红了桌上的白玉水中丞。

    邢捕头走到书房门口,看着断裂的门栓,环视众人问道:“这门是谁撞开的?”

    阿庄站出来,胆怯道:“是小的撞开的,当时小的见房内没人答应,才撞开的,姜竹也看到了。”

    阿庄指着梅雪怀里的姜竹。

    邢捕头看着姜竹,问道:“他所言可是真的?”

    姜竹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似是被吓到了。

    邢捕头又问道:“是你首先发现书房里的异常?”

    姜竹又点了点头,抿着苍白的嘴唇,没有出声。

    邢捕头还欲再问,梅雪出声道:“姜竹受了惊吓,现在神志不清,还请大人让我带她回去休息。”

    邢捕头看了眼被吓得失了魂儿的姜竹,对着梅雪摆了摆手。随后问围观的杂役道:“今早可曾听闻什么异响?”

    “不曾听过。”众人答道。

    邢捕头转头看向刘夫人,问道:“刘员外为何会在书房休憩?”

    刘夫人用手里的手绢擦着眼泪,道:“老爷每月十五都会在书房睡,他说满月的时候就想起他的故友。”

    “这个习惯持续多久了?”

    “自从妾身与老爷成亲时便有了。”说着,似是想起良人已去,昔日欢喜转为悲,刘夫人泪如泉涌。

    “刘员外可有仇家?”

    “不曾有,”刘夫人哽咽道,“老爷做生意向来和善,为人也乐善好施,不曾见过与人发生争执。”

    邢捕头左手按着横刀,右手抚了抚胡须,不再出声。过了一会,他环视一圈刘员外的莺莺燕燕,问道:“为何不见刘员外子嗣?”

    “长子刘乾今于长安求学,次子刘坤非我所生,此时多半正在桂音楼买醉。”说着,刘夫人瞪了身边的二房一眼,二房低下头,虽有怨怼,却不敢出声。

    此时,门外小厮高喊一句,“县长驾到!”

    “哪个刘员外?”阮诚疑惑道。

    “城东刘员外,开钱庄那个。”郑刚解释道。

    “哦,”阮诚点点头,“就是他派人来杀我的。”

    郑刚盯着阮诚,道:“那刘员外是你杀的?”

    “不是,”阮诚如实回答,“不过他今日不死,明日我也会杀了他。”

    “这,这……”郑刚双目圆瞪,急道,“这不符律法!”

    “历任县长至少有四任是他刘员外派人杀的,难道这便符律法?”阮诚与之对视,厉声道,“他刘员外窝藏黑龙帮残党,教唆杀人,杀害朝廷命官的时候,可曾想过你口中的律法?”

    三堂的声音引来县衙内三三两两的衙役。

    郑刚面红耳赤,怒目圆瞪道:“拿国之俸禄,就要依国法办事,若是人人皆如你一样,仗着武力高强便凌驾甚至践踏律法,那律法尊严何在?国之颜面何在?历任为求公平献身的英灵如何安息?难道强大便可为所欲为?”

    阮诚闻郑刚激言进词,不由得气道:“我虽践踏律法,却能帮历任县长报仇,能还世人一个青天!我能令子不失父,妻不失夫,老不失子。不管历代英灵如何看我,至少历任县长泉下有知可得安息!”

    郑刚保持沉默,阮诚也不再出声。

    过了一会,幼娘牵着静姝从房中出来,挽住阮诚的手,对着两人道:“既然已经命案已经发生了,那不如郑老带我三人去看看,夫君意下如何?”

    “未尝不可。”阮诚点点头,随后对郑刚拱手道,“还请郑老引路。”

    郑刚还礼,转身对四近的衙役道:“把西厢房清理一下,对照记录在案的人像,把轿子备好。”

    阮诚三人登上轿子,幼娘开口问道:“郑老何不上轿同坐?”

    郑刚道:“谢夫人好意,此举不合礼法,老朽还是走着罢。”

    “郑老温恭。”幼娘赞叹道。

    “迂腐!”阮诚小声怨怼道。

    “只关理念,无论对错,夫君不可这么说!”幼娘小声提醒道。

    阮诚思索片刻,随后汗颜道:“是我狭隘了。”

    及至刘府门前,阮诚接幼娘和静姝下轿。大门两侧的一个小厮喊道:“县长驾到!”另一个小厮躬身相迎道:“大人请随我来。”

    阮诚携幼娘与静姝踏进刘府大门,郑刚落后一步,跟在三人身后,几名衙役跟在郑刚之后,一行人浩浩汤汤地进了刘府。

    一行人先是踏过莲池,而后穿过石林,走过狭长的明道,才看见房屋。阮诚惊异道:“刘员外的府邸怎得如此宽敞?”

    “大人有所不知,”引路的小厮答道,“老爷府邸占地十三有二亩,共有两园一池一岛阁。府第居于北面,是老爷夫人所住之所;南园开阔明畅,用于四季游赏;西园精致典雅,适于老爷平日宴客;榭在水边,亭在岛上,池中立阁,渠边升楼。”

    “有钱真好!”静姝赞叹道,“哥哥啥时候买个一样的房子?”

    阮诚哭笑不得道:“我月俸不过五两银子,要买这么大的宅子,那得贪赃枉法十年才买得起。”

    众人皆笑,却听郑刚一声咳嗽,遂止。

    走了约莫半刻钟,小厮喊道:“县长驾到!”

    邢捕头出门相迎,一边简要介绍道:“今早丫鬟和打更人发现书房房门反锁,撞开门后看到刘员外死在床上,头被砍下来放在了桌子上。”

    “可是死于砍头?”郑刚问道。

    “不是,他心口有利刃贯穿伤,凶器大抵是墙上的青龙宝剑。”

    “死于补刀?黑龙帮干的?”阮诚道。

    “属下也怀疑此事多半是黑龙帮所为。”

    “黑龙帮!他们不是七年前就被消灭了吗?”刘夫人闻言,大惊失色,心有余悸地问道。

    众人并没有为刘夫人解惑。

    阮诚让幼娘带着静姝在门外陪刘员外的女眷,随后检查书房房门,问邢捕头道:“房内可有其他出口?”

    “不曾有。”

    “房上检查可过了?”

    “并无破坏痕迹。”

    “密室杀人?”阮诚笑道,“有点意思。”

    “房中财物可在?”阮诚踏进书房,又问道。

    “没有遗失。”

    “死亡时间可知?”

    “我来时尸首血还在缓流,约莫死于半个时辰内。”邢捕头思索了一下,答道。

    “丫鬟和打更人可盘问了?”

    “问了,两个人互相作证,观其模样,不似有伪。”

    “两人何在?”阮诚从墙上抽出宝剑。

    “丫鬟受了惊吓,被人带下去休息了,打更人正在外面候着。”

    “哦?”阮诚有些诧异,“他不害怕?”

    “有些胆怯。”邢捕头答道。

    阮诚端详着剑上的血液和豁口,又看了看刘员外头颅的切割面,道:“这宝剑剑尖虽锋利,剑身却有些薄弱,剑上的豁口不止一个,刘员外被砍下的头颅也不平整。凶手应该没有带兵器,把他杀了之后,用宝剑一下下地把他的头砍下来。”

    “为何是凶手没带兵器,而不是带兵器没用。”邢捕头疑惑道。

    阮诚笑道:“你手上有一把别人的刀,一把自己的刀,你发现别人的刀砍一下就出现个豁口,你还用吗?”

    “自然不会。”邢捕头道。

    “你不会,凶手自然也不会,”阮诚继续道,“从伤口来看,凶手势大力沉,这么轻巧的宝剑根本不适合他,但他却把宝剑用出这么多豁口,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手上没有别的兵器可用!”邢捕头明悟道。

    “不错,不仅如此,还说明凶手还是个刘员外的熟人,”阮诚用手指轻抚剑刃,“至少是个能出入书房的人。”

    “大人何处此言?”邢捕头又问道。

    阮诚看了他一眼,暗骂此人愚笨,道:“寻常人家里,墙上的宝剑均未开锋,仅用作装饰或宴席时舞剑助兴。而刘员外家里的剑却是开过锋的,况且配有剑鞘,寻常人根本不会知道。”

    邢捕头抚掌道:“原是如此!”而后复问:“可用宝剑砍头总会有声音,凶手是如何不让他人发现的?”

    阮诚在房内踱步思索,突然看到阿庄撞门前扔下的竹梆和铜锣,他灵光一闪,捡起竹梆铜锣,敲了一下,顿时,四周的人都向他看去。

    阮诚暗叹一声聪慧,把竹梆铜锣扔给邢捕头,道:“凶手是听着打更人的锣声砍的,锣声洪亮,刚好盖过砍头声。打更人敲一下,凶手也跟着砍一下,只要在打更人打完更之前把刘员外的砍下来就可。”

    邢捕头瞳孔微缩,许久吐出一口浊气,道:“好狡猾的凶手。”而后他又问道:“那凶手杀完人之后是如何逃走的?”

    阮诚看了他一眼,道:“要是知道凶手是如何逃出来的,这案子就破了。”

    邢捕头有些讪讪,道:“那如今属下该做什么?”

    “盘问所有能进出书房的人,查清刘员外与什么人有交集,包括他如何来到扶柳,如何发家,统统查清给我。”

    “是!属下这就吩咐下去。”邢捕头应道。

    突然,阮诚似是想起什么,叫住邢捕头问道:“怎得不见刘员外子嗣?”

    邢捕头正要回答,却见屋外走来两个人,一人身着白玉襕袍,头戴宝珠冠,腰左佩刀,右挂玉佩,体若奔狼,形貌魁梧;另一人身着玄色铭袍,头戴软脚幞头,腰佩环首刀,虎背狼腰,阔面重颜。

    “爹!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白衣人未进屋先恸哭,玄衣人却并未动作,只是后半步跟着。

    阮诚问道:“阁下是刘员外之子?”

    “正是刘坤,”白衣人拱手,眼中带泪,“阁下是?”

    “这位是新来的县长大人。”邢捕头介绍道。

    “原来是县长大人,大人大驾光临,刘某有失远迎。”刘坤道。

    阮诚心中笑道:你爹刚死,你就把自己当成刘家家主了。随后还礼道:“刘公子客气,敢问刘公子怎得现在才来?”

    刘坤用袖口擦擦眼泪,道:“我昨日带丁非去好友家喝酒,直到今早府里小厮报信,才知道我爹已遭遇凶人所害。”

    阮诚点点头,又问道:“可有人证?”

    “大人怀疑我?”刘坤怒目圆瞪,“我怎会做出弑父的事?”

    “可有人证?”阮诚笑着又问一遍,口气却是不容置疑。

    “丁非可作证,马钦、袁硕等人亦可作证!”刘坤怒道。

    “去查查,”阮诚没理会他,转头对邢捕头吩咐道,“看他所言是否属实。”

    邢捕头点头称是,随后出了书房。

    “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刘坤讥讽道。

    阮诚和悦一笑,道:“秉公办事而已。”随后他看向丁非,道:“阁下是丁非?”

    丁非点头称是。

    “参过军?”阮诚上下扫视一眼,问道。

    “曾在军中混迹过几年。”丁非如实回答。

    “为何来这?”

    “左腿受伤,被迫退伍。”

    “伤的多重?”

    “不能奔跑。”

    阮诚看着丁非,拍了拍他的肩膀,“为国流血,可敬!”

    丁非拱手道:“大人谬赞。”

    “军中抚恤可拿到了?”

    “十两银子拿到八两。”

    “不错,还算有良心。”阮诚点头,随后对回来的邢捕头道:“将刘员外尸首拉去县衙,交给仵作,封锁书房,留两个人守在这。”

    邢捕头称是。

    阮诚拉着幼娘和静姝,问郑刚道:“郑老,敢问何处租赁宅邸?”

    “往东两里半,有家孟德牙行,县里租赁买卖房宅都去此处。”郑刚回答。

    “可是曹员外的牙行?”阮诚眨眨眼,问道。

    “正是。”

    “这就省事了,我与曹员外相熟。”阮诚笑道,“备轿!去牙行!”

    轿内幼娘调笑道:“夫君刚当上县长,就公轿私用,也不怕旁人诟病。”

    “我是去找曹员外了解刘员外被害之事,如何能算私用。”阮诚正气凌然道。

    不多时,轿子停了,牙行到了。

    阮诚让二女先在轿子里小憩片刻,随后下了轿子。

    听到门口小厮高喊“县长驾到!”,正在看账本的曹员外闻声,手上的账本都拿不稳了,又联想到今早刘员外被害一事,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县长找他寻仇来了。

    他正要躲着,却听到阮诚清朗的声音,“曹员外,别来无恙啊,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曹员外上下嘴唇打架,颤颤巍巍道:“还,还算安稳。”

    “刘员外死了,这事你知道罢?”阮诚笑着问道。

    “知,知道。”曹员外冷汗浸身。

    “谁杀的你知道罢?”

    “不知,不知道。”

    “真不知道?”阮诚柔和的笑着道。

    “真不知道。”曹员外满脸是汗。

    “昨夜有人想杀我,你可知道?”

    “不知道。”曹员外用袖口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阮诚拨弄着案上的算盘,啪嗒啪嗒声不绝如耳,厉声道:“想好了再回答。”

    曹员外听到这话,魂儿都吓飞了,立马跪在阮诚面前,道:“杀大人的全是他刘汉叔派的人,我可是一点也不知情啊!”

    阮诚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旁轻声道:“不要伤了县长夫人。”

    曹员外闻言,被吓得一激灵,立马磕头如捣蒜,边磕头边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可别说错了,懂?”

    曹员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可是黑龙帮的人?”

    “不是。”

    “当真?”阮诚厉声道。

    “千真万确!我曾是一个小小的牙侩,五年前受刘员外提携才做成如今的规模。”曹员外急忙回道。

    “你一个小小的牙侩,刘员外提携你?条件是什么?”

    “挣的钱三七分成。”

    “嚯!怪不得能住那么大的宅子。”阮诚叹道,“刘员外是黑龙帮的人?”

    “不知。”

    “孙员外呢?”

    “不是。”

    阮诚察觉两者不同的回答,道:“说说孙员外。”

    “孙员外曾是一个小镖局的镖头,受人委托前往湖光山找一面旗子,却在半路遭强盗劫杀,就逃出他一人。他走投无路之时被刘员外所救,从此就跟着刘员外。”

    这情节怎么这么熟悉呢?阮诚心道。

    “什么旗子?”

    “蓝底青纹红日白月旗。”

    开山旗!阮诚心道,湖光山怎么会有道门至宝开山旗?

    “可找到了?”

    “至今仍未找到。”

    “扶柳县可有修士?”阮诚翻着地上的账本问道。

    “不曾听说过。”

    阮诚心道:并无修士,如何知道开山旗,看来,湖光山要走一趟了。

    “起来吧。”阮诚对跪着的曹员外道。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曹员外踉踉跄跄地起身,还没站稳,就听阮诚道:“你杀过几任县长?”

    曹员外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带着哭腔道:“都是刘汉叔指使我干的……”

    “你还没为我解惑。”阮诚平静地道。

    “一任,”曹员外老泪纵横,“都是刘汉叔逼我的,我也不想杀他,我还与他喝过酒……”

    阮诚没有理会他的哭诉,自顾自道:“我需要租赁一座宅邸,雇一些丫鬟仆役,你应该有门路。”

    曹员外逐渐收起哭声,从柜子里拿出一串钥匙,颤颤巍巍地递给阮诚道:“这是城中靠近县衙的一座府邸,名为容柳居,还请县长笑纳。”

    阮诚接过钥匙,笑道:“我是县长,不是强盗,不能白拿你的宅邸。”随后他思索了一会儿,道:“不如你借我一百两,我付给你,权当房租罢。”

    “便依县长的。”曹员外用袖口擦擦眼泪。

    阮诚坐上轿子,道:“起轿,回县衙。”

    阮诚把钥匙递给幼娘,对静姝道:“静姝想要的大房子,约莫是有了。”

    “真哩!”小丫头咧嘴一笑,眉眼弯弯,“俺就知道哥哥不用贪赃枉法十年!”

    幼娘扑哧一声笑出来。

    阮诚脸一黑,道:“童言无忌,哥哥不跟你计较。”

    突然,静姝的肚子“咕”地叫了一声。

    阮诚才想起早上忙活到现在,三人竟还没吃任何东西。于是他拨开帘子对轿夫道:“先不去县衙,去最近的客栈。”

    不一会儿,轿子停了,阮诚携二女下轿,映入眼帘的是印着“龙门客栈”四字的匾额。

    阮诚进楼,点了几道招牌菜,问幼娘道:“幼娘银两可带在身上?”

    幼娘点点头,道:“自然是带在身上的,不仅如此,我还把夫君昨夜写的《望日夜游》带在了身上,夫君可要看看?”

    “不看不看!”阮诚回忆起昨夜就有些怨怼,“那摊主说话真是刻薄!”

    幼娘嫣然巧笑,随后柔声安慰道:“大抵字画摊生意不景气,摊主为了那十个铜板,故意如此。”

    阮诚借驴下坡:“应是如此。”

    过了会,饭菜上齐,三人也都饥肠辘辘,便顾不上细细咀嚼,狼吞虎咽起来。

    幼娘放下筷子,见小丫头也吃饱了,于是对阮诚道:“夫君先吃着,我与静姝去逛逛隔壁的金兰斋。”

    “何谓金兰斋?”阮诚疑问道。

    “便是卖水粉胭脂的地方,虽不比水云斋,但胜在物美价廉。”幼娘答道。

    阮诚咽下嘴里的牛rou,点了点头,道:“买完即归。”

    幼娘笑着应了一声,就带着静姝出了客栈。

    等到两人回客栈时,只见两人双手各提两串盒子,脸上带着比走时更浓的笑意。

    这时,阮诚才明白了昨夜幼娘所说的“男子赚钱养家,女子貌美如花”是何意思。

    阮诚先是让轿夫去了趟容柳居,让幼娘和静姝先在家里休憩,自己则回了县衙。

    郑刚和邢捕头看着手下人一晌午做的笔录,不由得有些束手无策。两人见阮诚回到县衙,于是迎上去,邢捕头道:“所有能进出刘员外书房的人的口供都在这里,但是大部分人都是被打更人阿庄叫过去的,他们可以相互佐证。”

    “打更人阿庄和丫鬟姜竹也相互佐证,不似有伪。”郑刚补充道,“刘坤和丁非昨夜确实在马钦的宅子里喝酒,这点马钦、袁硕,还有马钦家的仆人均能佐证。”

    “刘员外如何起家的查到了吗?”阮诚边走边问道。

    “查到了,”郑刚翻了翻手中的笔录,“刘汉叔以前是镖局的镖头,七年前关掉镖局,用所有积蓄改办钱庄。”

    阮诚闻言,顿住脚步,转身看向郑刚,问道:“七年前?不是黑龙帮被灭那一年吗?”

    “正是,”郑刚回答,“刘汉叔的玄德镖局的镖手个个武艺高强,虽遇黑龙帮截镖,却能力克群匪,八成的镖码都能安稳送达。所以虽然玄德镖局要价较高,但商贾也愿意让他们押镖。”

    “有点意思,”阮诚继续走,绕过照壁,“黑龙帮被灭后,玄德镖局的要价高过普通镖局,所以被迫转为钱庄,可是这样?”

    “不是,”邢捕头接话道,“黑龙帮被灭是小满前后,玄德镖局谷雨就关门大吉了。”

    阮诚绕过仪门,心中骇然:刘汉叔一早就知道会有修士剿匪!甚至有可能修士就是他找的!

    阮诚定了定神,又问道:“他办钱庄之后可有与人发生争执?”

    “不曾有过,在商界刘员外的随和是出了名的,经常会让利给合作者,所以商界都愿意跟他合作。每次募捐他也是最积极的,上年幽州泄洪,官府前来募捐,他一家就出了一百万两,其他几家合起来才一百万两,真是大善人。”邢捕头道。

    阮诚和郑刚齐看了邢捕头一眼,却并未说话。

    邢捕头看着两人的眼神,有些不解。

    “打更人、丫鬟、刘坤、丁非与刘员外关系怎么样。”阮诚走进大堂,绕过屏风,问道。

    “打更人六年前卖身葬父,是刘员外收留了他,让他当了个打更人;丫鬟两年前来到刘府,刘员外见其聪慧,于是让其伺候起居。”郑刚答道。

    “刘坤是刘员外次子,还是偏房所生,平日里不受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