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下部第四十六章

    吴波亲自对黎永华进行了突击审讯，在众多证据面前，胆儿小的黎永华情知无法抵赖，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还招供了袭击黄逸的犯罪事实，同时供出了幕后指示黄娟。黄娟在没有来得及喘息的情形下就被逮捕。在审讯室，她垂头丧气，终于明白了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

    上海。黄娟父母的家中，老太太坐立不安，哭哭啼啼地央求道：“老头子，你就铁了心不管闺女的死活啦？好歹也去说个情？”

    老头子把桌子拍得震山响，怒骂道：“糊涂！你以为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总提醒她收敛一些，否则早晚闹出事儿……都怨你从小把她宠上了天……目中无人，视法律为儿戏！谁救得了她？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我只是区区一个退休干部！”

    “你怨我……你就真的狠下心不管啦？我找别人去……”老太太老泪纵横。

    “你给我站住……你还嫌不够丢人啊？这些年，我这张老脸已经被他们丢尽了……别以为打着我的旗号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能瞒天过海……早晚，得把我这条老命也折腾了去！”老头子怒不可竭，他用手捂住绞痛的胸口，整个身子都在战栗。老太太停下脚步，一屁股瘫坐在椅子里，哭诉道：“老头子，我们可是只有这一个闺女啊……”

    “我们只有一个闺女，人家还只有一个儿子，一个父亲呢！老婆子……这是报应，报应啊！就让她……让她自生自灭吧！我们……权当没有养这么个闺女……”老头子痛苦地闭上眼睛，挥一挥手，两行老泪顺鼻梁滑下来。清廉了一生的声誉毁在了忤逆不孝的子孙手里，这是多么致命的打击。老太太望着老头子痛苦的表情，也只剩下了流不干的泪水。用了一辈子去精心呵护的孩子，却这么不争气，老来也没个指望，还得老两口孤苦伶仃、相依为命地过日子，想想都觉得凄凉，更何况是成为了必须面对的事实。她颤悠悠地走到老头子身边，握紧他的手，喊一声：“老头子……”，然后泣不成声。

    在轮番的突击审讯之下，黄娟终于支撑不住，她已经厌倦了这样无休止的周旋，不如轻轻松松地入狱，过一段清净的日子。她开始招供，并且滔滔不绝地供出了一大串与‘岳小明、耿晓菲杀人案件’有所关联的受贿人员名单。这一真相的暴光，的确足以在全市引起轩然大波。但是法律是容不得半点虚假的，无论是谁，在触犯了法律之后，都将受到严厉的惩罚，尤其是执法人员，知法犯法，借自己掌握的权力为非作歹，蒙蔽群众，更加不容宽恕。

    再次审理，‘岳小明和耿晓菲杀人案’水落石出，他们的行为为正当防卫过失伤人致死，审判结果为：无罪，当庭释放。家长们在经受了两年痛苦的身心双重的煎熬，以及遭受了重大经济损失之后，终于平心静气地领着孩子回家，可是，给孩子们心灵造成的摧残，又有谁能够弥补、修复？

    与此同时，黄娟、黎永华，以及那些昧着良心办事的贪官污吏，党政机关的寄生虫，分别锒铛入狱，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一场持续了近两年的官司终于得到了公正的结果。人们看到了法律的公正严明，对党培养的人民的公仆变换了信任的目光，对社会重新燃起了希望。一时间，大街小巷，老人婆姨、老头儿小伙儿们聚在一起对这一案件品头论足，拍手称快；就连孩子们也扎堆儿议论纷纷。这一轰动的连贯性案件的破获，不仅仅还了受害者公道，给了人民一个合理、公正的交代；同时，也给那些潜伏在党政机关的不法分子敲响了警钟。

    事情是过去了，可是岳小明和耿晓菲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他们荒废学业近两年的时间，与社会脱节两年，再次站在阳光下面呼吸清新的自由空气的时候，十六岁的孩子却像刚出生的婴儿，对这个社会充满了陌生的恐惧。他们的理想已经破灭了；他们的希望之火已经在世态炎凉的感触中熄灭了；他们将怎样面对未来，稳健地走过低凹不平的人生路？即便法律最终还给他们清白，又怎能抚平植入灵魂的创伤？直视同龄人的成长，他们感到了内心的彷徨，只能站在那个快乐无忧的圈子之外，羡慕地张望。获得释放的那一刻，岳小明和耿晓菲没有立即冲向父母，而是朝着对方奔过去，拥抱在一起放声痛哭，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达到心灵相通，他们一起跌进了苦难的深渊，垂死挣扎；又一同从深渊底层浮出水面，得到了新生。那是一种绝望中相依为命的情感，牢牢把他们维系在一起，难舍难分。可是，没有人理解这一点，岳小明被mama硬拽走了，活生生地把他们分开、隔离，无情地将他们推入绝望的孤独中。晓菲依偎在欧倩的怀里，号啕大哭，想要把这两年来的恐惧和孤苦全部释放出来。欧倩紧紧搂住她，声音嘶哑：“孩子……我可怜的女儿……”

    我可怜吗？是的，我是一个失去了希望的可怜虫；可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从现在开始，我要彻底离开这座充满黑色记忆的城市，依靠自己生活……晓菲在心里想着，也就是在这一刻，她选定了今后的人生路。这是她第一次自主的选择，也是人生起点的开始。

    晓菲变得沉稳而懂事，对欧倩越发尊重。她成天守在医院里，望着没有知觉的爸爸，想着那因她而失去了的家园，再回忆起欧倩熬更打夜糊纸盒的情景，泪水泛滥。如今，为了生计，阿姨又走街窜巷当起了小贩，天啊……这个世界太残酷了，眨眼功夫，一切就改变了，所有的幸福都如同梦中的幻影，飘忽不定，渐行渐远，甚至都快要从记忆中抹杀了！

    她在心中酝酿着离家出走的计划，她想要告诉小明，她要离开，可是小明像空气一样蒸发掉了，没有了踪影；她想要上门找他，可是又惧怕龚阿姨的冷眼儿，十六岁的孩子，已经成了半个大人，分得清好歹。她实在不愿意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眼中钉。也就一个人寻思着：耿晓菲，你已经长大了！你说过要替mama报仇雪恨，现在可以动身了……去上海，去找那个男人——你的亲生父亲！不——他不是你的父亲，他是你的仇人，这一辈子，你都不可以原谅他！记住，你的父亲叫冯宝贵，是躺在你面前的这个淳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