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 生死之间
慧梅、慧莲、遵照红娘子的嘱咐，也不敢叫她，只是俯下身子端详慧剑的紧闭的眼睛。慧剑恰在这时醒来，慢慢睁开双眼，向他看了一阵，轻轻说：“宝剑！”慧莲赶快取下来挂在她头边松树上的青龙剑，跪下去，放在她的右手能摸到的地方。 她动作迟钝地抓住宝剑，恨恨地叹息一声，递给慧梅，声音微弱地说：“你留下…杀敌！”慧梅明白了什么意思，接住宝剑放在她的头边，忍着眼泪说：慧剑“这口宝剑我不要， 你的伤会治好的。这是夫人心爱的一口宝剑，她特意赏给你的。你还要用它打仗的。” 慧剑的脖颈僵硬，勉强摇摇头。她这时不仅浑身疼痛，四肢麻木瘫软，而且头晕眼花，视力模糊，连二人的脸孔也看不分明。 她没有叫苦，从嘴角露出来一丝微笑，闭上眼睛，昏迷过去。慧梅以为她就要断气，硬咽叫道：“慧剑！慧剑！” 慧剑又醒了。睁开眼睛，只看见身边有人，却比刚才更加模糊。慧梅又叫她。她想回答，但舌头僵硬。她的心中还有点儿明白，想道：“我中毒这样厉害？就这样死去么？”忽然她想起来战场，想着慧梅和乡亲们还在战场上，不知敌人已经战败逃走，也忘记慧梅曾经来看过她的伤，心中一急，说出了一句话：“你快去杀敌，保护……大家撤退！” 她说完这句话又昏迷过去。慧梅望了望她，转过身，哽咽着走了。当他走过慧剑的战马时，那马依恋地向他追了几步，几乎把靷子挣断。 远远地一个女兵一边跑，一边大喊：郎中来啦！红娘子喜出望外，说道：“唉，菩萨保佑，可把郎中盼到了！”等郎中走近，红娘子才看清楚是黄老爷子和黄永清，当时追悔莫及，当时听慧剑中毒箭，一着急，把黄老爷子这个郎中给忘记了。 红娘子立刻把二人带进慧剑的帐篷中，拉起慧剑右腿裤脚，让他看看小腿的颜色，告他说往上去已经乌到腹部，离胸口也不远了。 黄老爷子询问慧剑的受伤时间和他之前的医治情形，当看见箭伤在大腿根部，十分为难支支吾吾道：男女有别这个！这个！红娘子在旁边急的团团转，黄永清一着急说道：救人要紧耽误不得，说完就要蹲下来去慧剑脱裤子，慧梅在后面拉着黄永清说道：慧剑可是处子之身，让你看了以后如何嫁人。 最后还是黄老爷子有办法，一边打开外科百宝囊，取出剪子，照着箭伤的地方在裤子上剪一个洞，先看看伤口，用银针深深地探了一阵。他又看看慧剑的眼皮，并且掰开眼皮看看她的瞳孔，然后切脉，一言不发，脸色沉重。红娘子心中七上八下，等他切过脉，小声问道：“还有救么？” 黄老爷子沉吟回答：“不瞒将军说，我在行医几十几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毒的箭伤。我怀疑这是用南方毒蛇的浸液制药，含在箭头之上，非一般毒箭可比。 有一半箭头折断，嵌入慧剑腿骨，故箭虽拔出，毒源仍存。看慧剑这样神志昏迷，眼睑下垂，瞳孔放大；脉象纷乱，细微之甚，名为‘麻促’之脉，盖言其细如芝麻，急促纷乱。总之，毒气已入内脏，十分难治；有此脉象，百不活一。 红娘子说：“黄郎中，你无论如何得把她救活！”黄老爷子默默地取出一个葫芦式样花瓷瓶，倒出来一些药面，又从一个白瓷瓶中倒出来一种黑色药面，又从一个冰裂纹古瓷小瓶中倒出一点药面，异香扑鼻。他把三种药面用半碗温开水调匀，取出一只银匙，叫慧梅等赶快灌入慧剑口中。红娘子怕她们慌手慌脚，她自己重新坐在铺上，把慧剑的头放在怀里，用筷子撬开牙关，亲自灌药。灌毕，黄老爷子叫把慧剑仍旧放好，然后叹口气说道：就看这姑娘能不能挺过来了， 黄永清站在一旁，大脑飞快思考着，解蛇毒必须用血清，可是在这个年代，血清不可能有啦！那么还有什么办法呢 忽然想起人被蛇咬后，通常人们用嘴把蛇毒吸出来。黄永清立马对黄老爷子说道：蛇毒已经进入血液，必须嘴把蛇吸出。黄老爷子毕竟生活在北方，对蛇毒了解不是很多，听黄永清的非常在理，就点点头，不等大家反应过来，黄永清吩咐慧梅说：快去拿清水把伤口清洗干净。 片刻伤口清洗干净，慧梅正准备趴下去吸蛇毒，黄永清一拉慧梅说道：你吸不好连自己也会中毒，还是我来吧！说完放下装备趴在慧剑伤口吸起来，一口又一口，足足吸出了十几口黑血，累的黄永清满头大汗，刚直起腰缓口气，两边同时伸一只拿手帕的手为他擦汗，抬头确见是京娘和蓉儿，当时就眉开眼笑，二女也是嫣然一笑，黄永清又吸出了几口黑血后，见吐出来的血慢慢变红了，这才停下来说道：现在可以把伤口包起来了！ 出得帐篷，二女早已把清水准备好，黄永清赶紧漱漱口。“红娘子吩咐道：咱们暂且出去，只留下一个姑娘守护。 红娘子来到黄永清面前，深鞠一躬说道：今日多谢黄郎中与黄公子救慧剑一命，如今本将军都不知改如何感谢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足足有十两，递给黄郎中。 黄郎中看都没看一眼金子，冷声道：“这救死扶伤本就是老夫该做的，将军如此未免太看不起老夫了……” 红娘子连忙解释道：“先生误会了，本将军全无这个意思，这钱主要是给黄郎中的药钱和黄公子冒险吸毒的辛苦费，本将军不知道该如何感谢黄郎中，这十两金子还不足以代表本将军对黄老爷您与黄公子的感激之意……“ 黄郎中冷笑一声，道：“老夫诊金加上药钱五两银子即刻，无须这么贵！“ 慧梅闻言，连忙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给黄郎中，黄郎中也不接，示意一旁的黄蓉接下银子后，这才对红娘子道：再过一刻，倘若慧剑一刻之后她慢慢醒来，就是毒气已被药力所制，不能进入心脏，她的性命就有救了。 正说话间，慧莲从帐中出来，小声禀说慧剑并未发急，呼吸很匀，眼皮微动，有似乎要醒来的样子。红娘子和黄郎中赶快蹑脚蹑手地走进帐篷，守候在慧剑铺边。黄郎中蹲下去，在慧剑的脸上望一望，又切了一阵脉，脸上微露欣慰之色。红娘子悄声问：“怎么样？” “脉象已变，已有回生之望。” 红娘子猛然一喜，赶快问道：“可以救活？”“如今脉细而微，若有若无；来往甚慢，我一呼吸脉乃三至，且有时停止不来。此谓‘结脉’。有此脉象，病势虽险，尚可活也。” 满帐中似乎充满春意。姑娘们激动地交换眼色，随即屏息注视着慧剑动静。红娘子轻轻握一握慧剑的手梢，感到已有一些温暖。黄郎中凝神注视着慧剑的鼻息，同时用左手拈着疏疏朗朗的花白长须，慢慢往下捋，最后停留在两根最长的胡子梢上。此时帐篷中里静悄悄的，“不知何时”京娘和蓉儿同时趴在黄永清肩膀上，静静地看着地下躺着的慧剑。 过了很长一阵，慧剑的眉毛动了几动，微微睁眼看看，随即闭住，发出呻吟。黄老爷子一高兴，站直身子，嘘口长气，说道：“好了！好了！真有救了！”。红娘子的眼圈儿忽然一红，喃喃地笑着说：“幸而你和黄公子……”她激动得喉头壅塞，没有把话说完。 黄老爷子又将刚才的三种药面配了一服，由红娘子亲自照料替慧剑灌了下去。他先替慧剑臂上的枪伤换了金创药，然后又给慧剑的箭伤换了金创药。 为使慧剑安静，大家又走出帐篷。这时天已快明，残月西斜，启明星特别明亮。红娘子因等待慧剑醒来，不去休息。但两腿和身上十分困乏，又无凳子可坐，石上全是露水，便抽出宝剑，倚剑而立。凉风徐来，清露润衣。 大战后山野寂静，偶尔听到马嘶。一切都化险为夷，好似一天乌云散去，她开始感到心中轻松。黄老爷留下几片生大黄，嘱咐慧莲：等慧剑醒来后让她喝一碗大黄茶，使内毒随大小便排泄出来；让病人喝过大黄茶以后，再给她喝一碗稀稀的面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