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家仇难报
“我要回朝!”太子听闻竟然让灵姬来给他治伤,立时便惊慌失措,一声喊过,气冲了喉管,不住地咳嗽起来,侍女忙上前为他轻捶后背。 皇贵妃待他咳完,喘息了片刻才说道:“殿下,既来之则安之。量她在齐阳,也不敢动殿下分毫。” 太子神色愤懑,斜了皇贵妃一眼,恨恨说道:“娘娘的话未免托大。文王虽是娘娘娇客,多少要给娘娘几分薄面。但那灵姬却与娘娘毫无关系,若是起意害我,娘娘又能奈何?” 皇贵妃沉默,这话要怎么向他解释?无论凝蕊说的话里,有多少是实情。但毕竟能够证明,灵姬也是个重情的人,不管是对太子或是对文王。若是对太子重情,当初因怒而出手,却没有打死太子,如今更不会再下杀手。若是对文王重情,当初舍了自己,为文王而潜入皇宫,如今又岂会杀了太子,而给文王增添麻烦? 见皇贵妃沉默,太子说道:“燕回即便产后虚弱,诊一诊脉,开个方子也不会劳累到哪里去。娘娘,可是文王有意如此安排?若是文王有意安排,那必是欲取本宫性命!” “既如此,就依殿下之意,歇息一日,明日回京。”皇贵妃站了起来。这太子实在是不成器!文王若是想杀他,何必非要灵姬来动手?齐阳城拥兵万余,出迎的队伍中多有将官,杀一个太子还用如此麻烦吗?反正只要太子死在齐阳,无论是如何死的,文王还能说得清,脱得掉吗? “娘娘!”见皇贵妃当真要走,太子微有些心慌。来时母后曾说过,此次若治不得伤,或是因他怯懦而提早返京,只怕他的太子名分不保。而且太子也看出来了,皇贵妃毕竟不是母后,是不会疼惜他的。 太子问道:“娘娘觉得灵姬不会杀本宫吗?” 皇贵妃平淡地答道:“本宫不敢担保。只是殿下身为国之储君,既然奉皇命来齐阳医治,自当有所担当才是。” 此时,文帅坐在周若府宅的厅房里。老夫子抬眼望天儿,沉吟半晌方才说道:“虎毒尚且不食子。老朽以为,天子纵然是时日无多,有意易储。断也不会将太子送来齐阳受死。恐怕天子另有深意。” 文帅微微点头,他人之心,焉可尽知?往往只要决定自己该怎么做便好了。所谓你有千般妙计,我有一定之规。既然老夫子也说不能伤太子性命,文帅便也不再去深究天子的真实用意。 周若却说道:“帝王用心,非常人可揣度。文王还是应当防范太子仪仗之中,暗藏金衣卫,谋害太子以便嫁祸文王。” 文帅微微皱眉,说道:“即便如此,也是防不胜防。若天子当真这样做,那孤只好担下这个谋害当朝太子的罪名。” 端木凝蕊回了王府,到俅燕回房里回了话,然后找灵姬给糕饼验毒。灵姬笑道:“你娘给的还不放心呀?” 端木凝蕊摇头道:“我娘是皇贵妃,身边的人太多。仅仅对她放心,是远远不够的。我在京里就是对她太放心了,才险些丢了性命,因此也令你露了行藏。” 灵姬一笑,一边验毒一边说道:“不怪你。” 验完了毒,端木凝蕊问道:“你要不要吃?留下一些吧。” 灵姬抿嘴笑道:“拿去与你的小姐妹吃吧,我又不是孩子。” 端木凝蕊嘟嘴哼了一声,拿起糕饼离开了。 鲜于可芯接过端木凝蕊递来的糕饼,却没有像端木凝蕊那样吃得欢快,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端木凝蕊吃了两口,见她眼色,咽下嘴里的食物,叹了口气,说道:“可芯姐,我现下不能杀太子。” “为什么?”鲜于可芯看着端木凝蕊,说道:“天子在文王归途之中派人行刺,而后又知道灵jiejie是文王细作。如今文王与朝廷已然势成水火,为何还不能杀太子?他是咱们两家的大仇人!” 端木凝蕊微微摇头,说道:“太子死在齐阳,文哥哥必会失信于天下。长平王当朝,势必借此兴兵讨伐。东境尚有五府驻军,若与朝廷大军合围,也不容小觑!况且太子一死,大位必由长平王承继。长平王仁德不输于文哥哥,况且是皇室嫡宗,到时只怕欲争天下,会难上加难。” 鲜于可芯微微蹙眉,说道:“你变了,不再是那个善恶分明,快意恩仇的凝蕊了。” 端木凝蕊垂了下眼帘,说道:“是,我承认我变了。只因我不再因私情而误天下。” 鲜于可芯将手中的糕饼放回盘中,冷冷地说道:“连家仇都报不得,何谈天下?” 端木凝蕊也蹙起了眉头,说道:“我并没有说不报仇,只待文哥哥大业得成,我必将太子与刘书闻千刀万剐!” 鲜于可芯淡淡一笑,幽幽说道:“大业得成,君临天下,必要招纳重臣,安抚前朝皇室,以此来显示仁德之意。你既说不因私情而误天下,又如何能将他们千刀万剐?” 端木凝蕊轰然起身,走出几步又回来,将鲜于可芯那块糕饼放到茶盘上,然后拎了食盒离开了。鲜于可芯垂着眼帘,任眼泪无声落下。 端木凝蕊坐在灵姬房里,恨恨地咬着糕饼。灵姬哭笑不得地搂着她,说道:“你呀……说你是孩子,你还不高兴。你也不想想,你与可芯云泥之别。你虽然家破人亡,可是你文哥哥对你珍惜备至,爱护有加。而可芯却是寄人篱下,孤苦无依。你为你文哥哥想,也便是为自己想。但可芯却只能为自己想。” 端木凝蕊抬起目光看着灵姬,说道:“那她自己去杀太子好了!” “笑话。”灵姬失笑:“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杀太子?你既然也说与她情同姐妹,她不求你动手,又能去求何人?” 端木凝蕊别过头去,不悦道:“照你这样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灵姬笑道:“我哪有说你的不是?只是你该为可芯想想,毕竟她现如今没人疼爱。” 端木凝蕊转回头看着灵姬,眨了两下眼睛,问道:“你是说,让文哥哥纳她为妃?”
灵姬一愣:“我哪有这样说?你当他是什么人?动不动就纳这个纳那个?他若是那种人,我还会投他?你还会惦记?” 端木凝蕊垂下眼帘,嘟嘴道:“是你说可芯姐没人疼爱的。” 灵姬失笑道:“天下的男人多了,非得你文哥哥去疼爱吗?你看着好的,旁人可不见得就看着好。” 端木凝蕊点头,明白了灵姬的意思。恩科在即,灵姬的意思是要为鲜于可芯选一位驸马。 灵姬笑道:“别使性子了,回去跟可芯合好。” “不去。”端木凝蕊又把头扭到一边。 灵姬扯着她起来,笑道:“不去也得去,万一她想不开,觉得连你都弃了她,再上吊抹脖子怎么办?走,我陪你去。” 回到端木凝蕊偏房,见鲜于可芯依然坐在那里怔怔地落泪,端木凝蕊立时便心软了。扯了凳子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说道:“可芯姐,你别伤心了。我发誓,只要时机一到,我一定会为咱们两家报仇的。” 灵姬悄悄地退了出去,回自己房间去了。 转过天,灵姬与端木凝蕊一同到了驿馆,先拜见皇贵妃。皇贵妃看着灵姬,微微带笑,说道:“那日于挽翠宫中,本宫便知你非池中之物。如今本宫要问你一句,可保太子安否?” 灵姬垂目答道:“娘娘安心,灵姬与殿下早已无恩无怨。” “如此甚好。”皇贵妃微笑,目光转向端木凝蕊:“蕊儿,这便走吧,娘还等着看外孙女呢。” 太子再见灵姬,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灵姬还是灵姬,依然是清丽脱俗,美艳不可方物。但太子却能从她身上,感觉到瘆骨的寒意。 灵姬嘴边带笑,微微福身道:“灵姬给殿下请安。” 太子垂了眼帘,淡淡说道:“平身吧。” 灵姬微笑着抬起目光,又走近了两步。见太子神色略显慌张,不免笑道:“太子怕我吗?” 太子咬了咬牙,问道:“那日,你当真要杀我吗?” 灵姬笑答:“我若当真想杀殿下,殿下安能来至齐阳府?灵姬不过是怨殿下无情无义而已。” 太子垂下眼帘,幽幽一叹道:“我虽是太子,但金衣卫只遵父皇圣谕,我心中再如何不舍,也是无可奈何。” 灵姬挑了下嘴角,对他这番虚情假意不置可否。只说道:“殿下安卧,灵姬为殿下请脉。” 太子依言躺下,灵姬坐到榻边,抬手按上他的脉门。太子看着灵姬,恍惚间一如往昔,忍不住说道:“灵姬,是我负了你。若我来日承继大位,你可愿做我的皇后?” 灵姬微微一笑,答道:“灵姬恐怕没有那个福分。况且……殿下不会当真以为自己能承继大位吧?” 太子微一皱眉,问道:“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