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一剑隔世
第六十四章，“一剑隔世” 三月之下，紫山之巅。 夜风，徐徐拂过，吹动发梢，亦摇响铃铛，奏起孤单的音律，为这即将到来的一战划下启始的音符。 “……我不会输。”剑心少年如是言语。 “哦？”闻言，教任藏锋愈感兴趣，不由对上那双锐利如锋的眼眸，按捺不住心头战意。 廿年前，八仙台上那起旷世剑决的两位主角，其后辈竟莫名再续那场永不停歇的决战，莫非这亦是宿命早已注定的交汇？ 对视的眼，透着锐利的剑意；对峙的人，不经意间鼓动山巅之上的气海翻涌。 这初试锋芒的一战，一触即发！ 恰在此时，尚在“六剑楼”内的王远征与无名，已然有所感应。不过，他们的目光却始终齐齐望向不见边际的渺茫云海。 “不去阻拦？”无双剑客如是一问。 无名负手反问：“你又为何不阻拦？” “这是昆儿的路……” “哦？” 话归正题，却说那紫山之巅，两位少年人遥相对峙，气氛肃杀，各自剑意在无形间交织一处，互不相让。 在这等气氛中，便是素来温文尔雅的无痕亦是眉宇凝重，全无小觑之意；秦剑心横眉冷对，拇指微动，将“虹方”稍稍推出剑鞘，已呈出剑之势。 两相尚未比试，这决战氛围已教旁观之人不由为之心神一紧。 叶可凡绷着小脸，万分紧张的关注着将启的战局；反观漠北少年褚天楠，却不似前者那般不安，倒是紧握双拳，按捺着心中激动。 “剑心兄，你既是初涉修行，无痕若是以修为压人未免有所不公，今番便以指代剑，点到为止。”自持修为略胜一筹，任藏锋剑指在前，无形的剑气透体而出，引动周遭气海，发丝衣物无风自动，端的是一代剑侠风范。 其人赤子之心，自然并无小觑之意，以指代剑只为公平比试。 白衣少年郎自幼便随无名修行，时至今日，已然道心清明，跨过灵台，直达“三神玄关”，若无意外，经年累月之后，便可自然摸索至“道宫双神”境界，届时势必成就一番先天修为。 然则，所谓“道宫”却乃仙凡分水之岭。“三神玄关”与“灵台道心”不似“道宫双神”已然修得元婴——修行人尚为凡胎之体——即便有所强弱亦相距不大，任藏锋愿以指代剑，已是最大让步。 “……”秦昆不答，冷眉以对，唯有即将拔剑的手紧握剑柄，静待出剑之际到来。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局中人尚未出手，只是遥相对视，静待对手刹那的间隙。然则，初铸的剑心尚有些许迟疑，漏出了一丝破绽，顿失先机。 眼见秦昆有所间隙，无痕立时箭步而来，剑指上下挥舞，直攻破绽所在。 快！好快的身法，好快的剑指，快的惊人，亦快的飘逸脱尘，远超秦昆认知世界中凡人所能达到的极速。若是从前，势必难以应付。但不知为何，便是这般神速，在剑心少年的眼中，却不再似曾经那般无从招架。 只因，他亦踏行于这条超越凡尘的登天道。即便任藏锋这一招如何神速，已秦昆今朝能为，尚可应对。 锈剑“虹方”立时出鞘，并无所谓龙吟剑鸣，亦无甚么凛冽寒光，然而，这柄早已锋芒尽失的古剑却险险接下了任藏锋的先发之势——但见剑指走势，竟被古剑截断。 “好！”错身而过，这一合剑心少年虽是错失先机，却也算平分秋色，白衣少年郎亦由衷叫好。 剑之攻式，以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扫为主，天下诸般剑招，皆有此十二式穿插变化而来，即便是号称“绝世无双”的“紫山六剑”亦不例外，纵然秦昆不过初入剑道，更是未曾习得一式“六剑”精要，但与生俱来之剑觉，以及连日来王远征对其传授剑道，却让他如天赋神通般妙用此十二攻式。 二人急转回身，再一对视，却是满眼专注。 先机虽得，然无痕攻势却被秦昆及时化解。只是，这一交锋，孰强孰弱已见分晓…… “欸？！欸？”小狐狸惊慌的小脸上，犹带茫然，这错身刹那的交锋，她却是看不清其中惊险。 同样茫然的，亦属身旁的漠北小男孩。褚天楠虽然跟随无名三年有余，然则终究未涉修行之途，看不穿这稍纵即逝的精彩。不过，纵然如此，他的心依旧被这场剑斗所牵动，勾起了心中难言的火热。 冰寒的剑心蓦然悸动。是了，这般剑锋起舞的快感，终是按耐不住。 “……！”一凛眼，少年剑目冷视。强弱虽明，然则胜负未分，立誓不再失败的人，又岂会轻言退缩？ 无言无声，纵使一合失利，亦难熄此刻高涨的快意。一踏步，秦昆赫然出剑。疾奔的身影仿若狂风，无形的剑意卷动周身气海，初试锋芒的“无双剑气”却骤然迸发！ 快！快的惊人！ 不似王远征那般惊天动地，却亦是锋芒毕露——扑面袭来的剑气刺痛着白衣少年的脸颊，更教其热血沸腾。 不错，就是这样，唯有如此方有资格继承“绝世无双”之名！ 一凛眼，剑指暴起，手中无剑胜有剑，刹那之间已然洞悉剑心少年这一剑袭来之破绽。 任藏锋使尽平生解数，直指要害急攻而去，却是未再留手！是了，唯有豁尽全力，才可不负对手全力之攻！ 险险险险险！ 再次交锋，仍旧是白衣少年郎犹胜一筹。但见手中古剑急刺，然剑指分毫不让。纵然剑心少年天赋剑觉，毕竟初涉剑道，难敌任藏锋多年来随无名修行而练就的一身技艺。 皆是名师高徒，如命定般延续着当年未完的剑决，究竟将会是何人胜，又是何人败？ 古剑虽快，却快不过这一记剑指。只见电光石火间，两指一钳，竟生生钳住秦昆这疾突一刺，攻势立时瓦解。 “！？” 出乎意料，即便是剑心少年亦不曾想到对手竟能徒手接白刃。 “啊？昆哥儿？！”事已至此，莫非败局已定？！小狐狸眼见“虹方”锈剑被制，小心肝儿一揪，只道是友人必败无疑。 “太，太厉害了！？”同是观战的褚天楠难掩此刻的狂热，眼见自家师兄已显得胜之势，这属于他这般年龄的孩童心性亦不由显现，好似是自己将获胜般，故意瞥向了一旁的小狐狸，目露得色。 然则，秦剑心今此初战，已然必败无疑？ 非也！ 但见秦昆剑眉一凝，竟赫然放弃已被钳制之“虹方”，单手化剑指，再攻而来。 白衣少年郎立时一惊，诧异万分的眼眸不经意间对上剑心少年似剑般锐利的目光，而额间那道赤红的剑痕，不知为何却颇显扎眼。 这是比斗中，瞬息间果决的判断，却亦是超出了任藏锋的预料。他不曾预料到，这位爱剑如命的同龄之人，竟能在刹那间弃剑再求攻势，做出此等惊人果断的选择，更是如此的毫不犹豫。 侧身急避，无痕因一时错愕而颇显狼狈，这一避亦让自己所钳制之剑蓦然脱困—— 却见秦昆一凛眼，剑指走势一转，一翻身竟再握虹方于手。形势瞬息万变，纵是两相剑道修为相距甚远，然而这份果敢冷静却使之在险中逆转。 “欸？！”两位心悬于战局的孩童，反倒未曾及时反应，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疑。 “……！？”任藏锋默然无语，似是尚在回味方才之失利，亦诧异的再行打量眼前这位少年敌手，心生叹服。 “这份果敢，这份沉着……剑心兄不愧是师尊如此推崇之后辈，确实不凡。” 秦昆这番逆转之法并非甚么绝妙神技，不过是取巧，以任藏锋之身手，本不应失利，然则，使之措手不及之始因，却正是其人那颗无暇的赤子之心，不知人心之莫测与果敢。 即便秦昆如何爱剑，但胜便是胜，败便是败，对于一个立誓决不再失败的男人而言，他所求索的是“必须的胜利”，是故，剑心少年方有这般果决，而这正是任藏锋所欠缺的关键。 剑，依旧是那柄铁锈斑斑的古剑，不见锋芒，然剑刃之上包裹的锈迹却在无声中剥落些许…… “呼——”叶可凡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小心肝总算是跳回心窝哩。 见得师兄失利，褚天楠也是难掩失望：“嘁……师兄！” “昆哥儿！加油！”见得漠北男孩如此模样，小狐狸亦是顿生得色，挑衅似的瞅了一言男孩。 变身女孩儿口中呼喊着此方世界不懂的喝彩，但并不影响褚天楠对于挑衅的察觉。咬牙生起了闷气，故作不睬。 看来，这两位的较量，俨然投射到了秦昆与任藏锋的这一场比剑中。 只是，小狐狸在这番暗自得意，可身在战局中的剑心少年却并非如此轻松。 差距仍是显而易见，倘若任藏锋乃是佩剑出战，不，哪怕手中所握不过竹竿一枝，自己亦是早已落败。 从比剑之初，对方已让步许多，若是这一战犹败，只能说，我亦不过如此。少年人如是想道。 想罢，心中杂念却已然抛却。 这是一条不能败的剑道之路，不论是何强敌，都绝不可败。这一点，秦昆决意拜入紫山那一刻起，便已然知晓这冥冥中注定的命运。然而，他决不能败，大漠古洞中的约定，劫后余生时的誓言，还需要他去一一兑现…… 所以，我不能输……不能输！！ 心念一定，只余下愈发锐利的眼神，横眉冷对，剑指强敌，心中只余下一个念头——“紫山六剑”。 任藏锋一扫心中诧异，少年锐气收敛，本是柔和的目光亦愈渐犀利。他已然知晓，胜负将在下一刻分晓！ “剑无名……”剑指一动，便是决胜之招。 “六剑……”纵剑在前，初试锋芒的无双剑气赫然而起。 各自轻语着剑式之名，霎时，真元翻涌，两股不知内敛的剑气砰然爆发，交织一处，预示着胜败只在一瞬之间。 “欸？！” 观战的叶可凡心下一紧，蓦然惊觉此刻胜败的关键。而褚天楠亦是目不转睛，紧盯着即将分胜负的刹那。 月夜，皎光。 突然，月色黯淡，原是夜空之云已然遮蔽三月之华——胜败之机，顿显。 来了！！ “……‘英雄无悔’！！”一箭步，化作刹那流影，狂涌的剑气卷起疾风，横扫紫山之巅，剑指随风而舞，交织一道剑网，层层密密。 眼眸骤然一缩，秦昆在瞬息之间，亦是飞身而去！ ——一剑隔世！ 铮！！ 瞬光一闪，胜败见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