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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斩业僧

    第六十七章,斩业僧

    紫山之巅,六剑楼阁。

    翌日晌午,艳阳高照,却亦驱不散紫山独立云霄的高寒。

    风,卷动着飘渺云海,吹向未知的彼方;云,随风而舞,幻化万千,开始徒劳的旅途。

    叛逆的男孩远离着师尊,扶着勾栏,俯瞰天外天的云海翻腾,体味其中的虚无飘渺。然而心中思念的,却是远在北方的大漠黄沙。

    “……”褚天楠思绪早已不知飞向何处,眼中的美景亦因此而大感失色。

    倏然,楼道拐角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打断了男孩的思绪。回身一看,却见得一位狐耳狐尾的小妖女正提着一个食盒,自拐角处行来。

    “嚇!?”似乎未曾料到此处有人,突来的女孩乍见得漠北男孩却是吓了一跳。

    “嗯?”显然,褚天楠亦不曾想到有人突兀来此。定眼一看,居然是那位处处与自己较劲的小狐妖,不免面露不悦:“什么嘛,又是这只母狐狸精。”

    叶可凡来此,却是因为董叟吩咐将饭食送至六剑楼顶楼,供紫山剑主食用,却不期在此遇见了紫山之内最不想见到的人。正欲退避,却忽然听得漠北少年低声的念念碎,登时炸毛。

    “你,你你你!?都说了我不是狐狸精!?”气急败坏,小狐妖嚷道。

    什么王远征,什么狗屁膳食,都不及这一句教人恼火。一时间,女孩儿全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只顾与褚天楠争一时之气。

    欸?生气的模样……还有点意思嘛……

    相比于两日前的粗俗顶撞,今日乍见小狐狸如此气急,本是有些不喜的漠北男孩倒莫名觉得眼前女孩颇有些有趣,亦冲淡了初时的不快。

    “嘁……”念头来的快,亦去的快,都过了两日有余,初见时的不快早便消磨殆尽,对于叶可凡,褚天楠也只是因孩童心性而相互较劲罢了,是故,今番撞见,只是故作不睬般偏过头。

    漠北少年这般作态,气的小狐狸咬牙切齿,嘟囔着:“有什么了不起,臭小鬼一个……”

    “哈?”闻言,褚天楠不由一怔,旋即再打量起了眼前的小狐妖,“母狐狸,你说什么蠢话?怎么看,本少爷都比你来的大!”

    终究是孩童,为了这莫名其妙的理由,竟然又争起了一时长短。

    纵然因金丹而返童,叶可凡终究是一位少年人,一时间倒忘记了己身的变化。争道:“小屁孩懂什么?我……欸?!”

    话音未尽,却被一声脆响强行打断——原来,乍听的小狐狸不假思索便从嘴里喷出的“小屁孩”三字,褚天楠扶着的木栏,竟在刹那之间被其以神力,生生捏出一道掌痕,不消说,这娃娃又生气了!

    “唔……”认清了双方力量上绝对的悬殊,小狐狸憋屈的缩回了小脑袋,乖乖闭了嘴。

    见状,褚天楠又生得色,不由挺直了身板,尽可能让自己俯视眼前这吃瘪的小妖女。看来不论是何环境,拳头硬才是王道。

    “……唔。”分明知晓自己年长,却处处被这位漠北男孩压上一头,叶可凡自觉丢脸。吃亏之余,亦不欲与其纠缠,提起食盒再行,想要绕过褚天楠。

    “哼呵。”褚天楠别过头去故作不理,可眼见小狐狸要离开,却又突然身躯急转,在女孩儿身后发出一声怪叫:“呀!!”

    “嚇!?”突来的惊吓,教人心神一颤,这小手儿一抖,手里食盒便顺势落地砸了个稀巴烂,盒中饭食尽数染尘,不能再食。

    叶可凡眼皮一跳,蓦然想起,这东西乃是紫山剑主的膳食,想罢,如遭雷劈般定在原处,甚至连怪罪褚天楠的心思亦全无。

    “哈哈哈……”顽童心性,漠北男孩止不住的取笑。

    该怎么办?

    眼见一地狼藉,叶可凡欲哭无泪。

    我看还是快点逃命吧。如是想道。

    褚天楠幸灾乐祸的笑声暂息,却见得女孩儿这般表情,不由一怔:“欸?”

    与此同时,犹在六剑楼阁之顶,独坐着紫山的主人,而他,却是在摆弄一盆奇异的花卉。

    是的,奇异。这是一株难以言喻的神奇植物。

    但见玲珑剔透的枝干上,是几片犹若冰晶的嫩叶,再往其上,则是一朵同似冰晶般的奇花。呵,实难相信,世间竟有这种冰晶般梦幻的植物,恰似傲雪仙子,美而不媚,始终透着脱尘的圣洁意味,但亦带着冷冷的孤意。

    不错,这是一株圣灵之花,亦有着一个特别的花名——百世无情。

    手执一株枝叶,花卉一旁则是一尊水盆。盆中所盛,却是几近透明的清灵液体,透着莫名的寒意,正是那紫山之巅剑池内的“灵晨仙露”。

    一蘸盆中水,轻抖枝上叶,仙露尽落卉中,滋润这株“百世无情”。

    无情的人,无情的花,究竟是世间绝配,还是孤芳自赏?

    ……………………

    相较于东方之白昼,远在佛乡的西域,却仍在夜幕,寒风飘飘,去吹不断残酷的人心罪业。

    “啊——!?!?!”

    凄厉的哀嚎,回荡在西域百哲国某处荒漠中。

    痛苦,恐惧,乃至是绝望,皆在这声声哀嚎之中。

    一簇臃肿华贵的帐篷,一群手执皮鞭的人儿,一位受尽苦楚的少女。

    滚红的铁烙,带着炙热的温度,生生印在了这位金发丽人****的后背,灼烧的痛楚直达大脑,传遍全身上下,教她难忍灼伤,不由全身痉挛,双眼翻白,似乎已然难以消受。

    苦痛,痛苦,难言的梦魇。

    狞笑的奴隶主,犹若聆听乐章那般,倾听着眼前这位美丽女子痛苦的哀嚎。似是从她的苦厄中得到了莫名的快感,贪婪,亦变态。

    金发丽人渐渐熄了声响,失神的双眼浑浊不清,亦不知是生是死。铁烙离身,却蓦然带出一股教人心寒的rou香。

    但见女子的后背,竟被烙上一方折翼神鸟的烙印,似是在嘲弄此女此刻的悲惨,真是何等讽刺。又有何人能想到,大难之后,所等待的并非后福,而是愈加苦难的噩梦。

    在西域之中,亦能算是绝世稀有的绚丽金发,此刻却难有往日的亮丽,污头垢面,被剥地赤条条的身子上,尽是满目鞭痕与淤青,可见其所受的非人虐待。

    但,西域之中没有人会对此诧异,好似理所当然,无动于衷,甚至变态般的赏心悦目。因为,这是铁锁与铁链的奴役,在这所谓的佛乡之地却好似油盐酱醋般,毫不不稀奇。

    眼前这位世所罕见的金发美人,却正是这份奴役之“铁锁”下的可怜人,绝望而无助。

    但作为手握“铁链”的奴隶主,却毫不在意美人的痛苦。只见他蹲下身子,一手扯起金发少女凌乱的长发,让自己的目光与她早已浑浊的眼眸对上,随后再往女子的后背细细端详,那折翼神鸟的烙印何其精美,不错,精美到让人感到难言的残忍。

    仿佛一位完成了完美作品的艺术家,奴隶主露出宛如邪祟般的戏谑狞笑。

    “哎呀呀,初时还会挣扎,如今却是这副模样,可怜,可怜……”话虽如此,却听不出几分怜悯,反是语带戏谑。

    一旁的仆从上前一步,询问道:“少主人,您花天价买来这金毛,如今这般作弄,万一死了岂不可惜?”语气间,亦隐有几分不忍,但心知自家主子的秉性,却是不敢劝阻。

    奴隶主是一位年轻的西域贵公子,一身雍容的西疆衣着,却行着凶残之事。他蛮不在乎的说道:“死不了,我自有分寸。这个女子不单是皮囊漂亮,更是难得的‘宝物’,记得中原人都管这类女子叫……叫什么来着?”

    “纯阴之体。”身后一位小仆人却是忙不迭接话道。

    “欸,对,纯阴之体。”残忍之人丢下手中的金发,任那可怜的少女趴倒在地,再道,“我母亲说过,这般玩意儿对‘成佛’大有好处,虽花了些钱财,然对我西疆毒尊一脉,却也算捡的宝哩。”

    此人口中的“成佛”,不过是一个概念,况且,如此凶残之人若能成佛,那极乐世界岂不是污秽不堪。

    “况且,这小贱人的身子我还没尝过,怎舍得她死?”

    “少主人英明。毒尊见多识广,既是她这般说,必然错不了。”那仆从听得这金发少女竟有助“成佛”,亦不禁再打量一番,只是仍觉此女如此惨状,不由心寒。

    无助的可怜人,绝望的瘫倒在地,浑浊失神的眼眸早已看不清眼前一切,背脊传来的阵阵灼痛刺激着她几近昏厥的意识,然而,娇弱的身躯却已无挣扎之力,乃至,连哭泣的气力亦无,临近生与死的边缘。

    可怜的人,可悲的命运。模糊的意识,却莫名记起那日友人们在大漠一并许下的约定,只可惜,这条充满奇遇的命运之旅,似乎已到了终点……

    沙——沙——

    恰在此时,“沙沙”踏沙前行的脚步声,却自帐外传来,直达她的耳中,一步一顿,好似带着莫名的节拍。然而,其声自外而来,加之帐内嘈杂因而无人留神,但这位濒死的金发女孩竟听得如此清晰,犹若生命的倒计时,“喳喳”作响。

    “……”

    帐内的人儿,犹在交谈,但少女的耳中却亦听不清所言为何,唯有那“沙沙”踏沙声由远至近,声声入耳。

    沙——沙——

    近了,又近了。

    模糊的意识,本应丧失思维的大脑,竟如此留意这突来的声响。

    “……摩诃路洒拏……”梵音阵阵,却仍是微不可觉,唯独濒死的人儿却听得如此清晰。

    帐内之人浑然未觉,自顾言语。但不知为何,在少女的耳中,愈发模糊,仿佛亡者的低语,不足为道。

    铮!!

    一声破空的金铁鸣响,一道金光闪耀的佛光剑影,斩断世间因果,独担万般罪业。

    身首,分离。

    罪血,飞溅。

    “……?!”无言的惊骇沉寂于无可奈何的沉默中,在女孩模糊的视线中,唯见得分体的头颅与四溅的一抹猩红。

    随之,是一位背负金匣的灰衣佛者,映入浑浊的眼眸,但不知缘何,独是这位行者的模样竟这般清晰……

    “佛啊佛,这条道路,总有斩不尽的罪业,而我,又能背负这份宏愿多少春秋?”

    “……我的路,仍不可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