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异芒（上）
第一百零五章，异芒（上） 紫山绝壁，六剑楼阁。 这处天外天素来与世隔绝，或许，算是东陈这块动荡的国土上唯一的清宁之地。而居于此山之人，亦在这份难得的仙境中领悟着剑道…… 一位无情的剑中圣灵，取来一瓢清灵至寒的剑池之水，浇灌着那盆尚未生长出新芽的奇花“百世无情”。而眼前，是两位静候许久的少年剑客。 两位后辈，一位是王远征的亲传弟子，六剑传人秦剑心；另一位则是古人之子，灰发的奇异少年，傲尘。 若是小狐狸在此，定然难以置信，王远征竟会让傲尘这样一位与紫山毫无瓜葛的外人，与秦昆并肩，一同授道。 这绝对是无上的荣耀，毕竟这个无情的男人，是绝世无双的天下第一剑。 紫山历代只收一位弟子，但，并不代表王远征便会遵守。 虽然，他绝不会向傲尘传授六剑，也不会将之收为弟子，只因他无法炼铸剑心。然而，这位纵使身没有无双剑心，傲尘却有着某种秦昆亦望尘莫及的特质，正是这份独特的超然，令他可与秦昆争锋。 如此天资，无论是作为长辈，抑或剑道前辈，王远征都没有理由令自己拒绝对其指点一番。 呵，便是这位绝世无双的剑客，亦想见证，自己的弟子与这位傲然尘世的少年，谁将是未来那道永不消逝的“光”…… 静静等候着王远征，秦昆与傲尘，两位少年剑客自然不是甚么毫无耐性的俗人。 许久之后，似乎是终于完成了对这株奇花的照料，王远征突然开口一问：“……在你二人看来，剑，究竟是何物？” “……”对于这个问题，却是教秦昆不由一愣。说实话，虽然求剑至今，唯独这一个问题，似乎从未深思过。 对，自己的心，从来只放在了当初与友人们的约定，为了约定而无悔的求剑紫山，甚至是牺牲了自己的情感来换取圣灵的无情无欲…… 但是，对于剑，对于指引自己求得这一条无双剑路的虹方剑，自己又是如何看待？ 是“伙伴”？似乎自己还未有这般情感。 是“战友”？好似亦远远未到这般程度…… 那，究竟是…… “工具。”突如其来的一声冷笑之言，却是出自傲尘之口。 工具？是的，对于剑，傲尘却有着与天下剑客截然不同的观念——对他而言，剑，仅仅是工具，一个使自己踏上强者之路的工具。 这是侮辱吗？或许，寻常剑客，尤其是藏剑峰的门人听此言语，必定对其万分鄙夷。然则，此刻听闻傲尘之语的人，却是无情无欲的紫山师徒。 “……”秦昆没有丝毫意外，他了解自己的对手，傲尘这般言语不过是理所当然。 无论是剑心少年本人，还是这位傲然的灰发少年，他求剑的目的，永远只为了心中的信念。既然如此，不管“剑”在彼此看来是何角色，他们的初衷亦绝无改变，若是这样，剑，是何身份本身便不重要。 况且，一个过于在意剑之本身的人，即便作为剑客，亦不过是泛泛之辈。 这个领悟，不论是傲尘，抑或秦昆，皆是早有所悟。 “……嗯。”王远征闻言，只是稍稍回应一声，倒也不置可否。旋即，又望向自己的弟子，似乎希望听到不同的答案——毕竟，两道不同的光，才会令二位少年剑客的未来，更加精彩。 感受到了师尊的期待，剑心少年闭目沉吟。许久之后，方才答道：“指引者……” 指引？是了，若非一次又一次的在冥冥中感受到剑的呼唤，初遇虹方，求剑紫山，一步步，引导着秦昆走上这条绝世无双的登仙之道。 “哦？，有意思……”闻言，傲尘亦不由一愣，但倒也不算太过意外，虽然彼此皆二人是同样之人，但人之经历终归有别，对于“剑”的定义自然有所不同。 “……是嘛？真是截然不同。”蓦然，王远征淡声一语，然而，这个总是面无表情的男人，却出人意外的勾起一抹笑意。 “……”秦昆略有诧异，师尊与自己相同，是服下“百世无情”的无情之人，竟会因两位后辈的言语而笑？ 无双剑客瞬时有重归初时之淡漠，摆手言语：“罢了，今夜，我对你二人有一个考验。我想知晓你二人各自的答案。” “？” 闻言，秦、傲两人不禁肃然，此是天下第一剑的考验，又如何不教两位少年人期待？ 恰在此时，这间阁外却偷偷摸摸的溜出一位忽而狐尾的女孩儿，竖直双耳好似在窥听阁中对话。 来者，自是紫山上唯一的妖仆叶可凡。此刻女孩儿一首攒着抹布，跪伏着身子佯装是在此擦地——嘛，也许谈不上佯装，因为不远处确有一桶换洗抹布的脏水——实则，是想了解自己友人的情况。 自两位少年剑客孤崖论剑之后，已是数日有余，小狐狸与秦昆之间，那份因“真相”而产生的疏离感，亦稍有缓和，虽然依旧是。如此这般，亦不免想要留心友人。 “今夜，你等在紫山之中，随意取来一物，只要将这间楼阁填满，便算是过关。” 欸？这算是毛的考验啊？太简单了吧？ 叶可凡在阁外听得这番言语，不由大翻白眼，暗暗对王远征这个所谓的“考验”腹诽不已。 “……倒是有些意味。”傲尘似乎颇有兴趣，如是一语。 欸欸欸？喂，傲公子啊，为什么这点程度的问题能让你提起兴趣啊？这种小儿科，昆哥儿分分钟解决啊…… 然而，小狐狸杂念未尽，却蓦然听得秦剑心一声简短淡漠的赞同：“……嗯。” “哈？”这一回，变身女孩却是呆了。难道说，这所谓的考验，别有深意？ 一时间，叶可凡挠首费解，似乎感觉自己脑门卡壳了。果然啊，这些个修行人的思维，自己还是难以理解…… 恰在此时，却听得一人起身：“既然如此，晚辈先行告辞。”自称晚辈的，自然是傲氏少年。 小狐狸赶忙埋头擦地，小手儿抓着抹布在原地来回擦拭，试图掩盖自己偷听的事实。然而，脚步渐近，一袭黑服的少年剑客已然立于身前。尴尬的抬首张望，却愕然见得，傲尘那俊朗面容上，竟不经意勾起一抹戏谑的冷笑，冷眼俯视着自己…… “……？！”咽了一口唾沫，在这个男人锐利的目光中，叶可凡却感受到了某种前所未有的畏惧——好似，傲尘的眼眸，能轻易的看穿自己心灵的弱点…… 急忙瞥过头，没来由，对于这个傲氏的奇异少年，小狐狸一直有着难言的忌惮…… “秦昆身旁的小狐妖？你倒有些特别。哼呵……”短暂的打量，傲尘却是这般自顾自的说道，好似，对于这个自己本不在意的小角色，莫名的提起了些许兴趣。 为何？只因，他的心亦是缜密如尘——这只小狐妖的存在，于紫山、于王远征而言，都是令人讶异的。 ……这个小狐妖，有着不同于如今之时代的气息。 这般感觉，在败剑崖初见叶可凡之时，便已觉察，但当时傲然的少年所留意、期待的，只是秦剑心，是故未有多余的关注。不过，相较于这种时代的违和感，他真正感到兴趣的，是这只小狐妖与自己的对手究竟是何关系？ 毕竟，此处乃是紫山，若非与紫山之人有所关联，根本不可能在此久居。 然而……现在的傲尘，有着更加在意的事情——王远征的考验。 旋即，自叶可凡身旁自顾离开，教小狐狸不由松了一口气儿。可还未静心，友人熟悉的脚步声又缓缓而来，忙是抬头，果不其然，秦昆已然立于自己身前。 淡漠的神情，淡漠的眼神，永远一个无情的人。如今，叶可凡已然无法在这位友人身上看到他过去开朗的影子…… “……”剑心少年神色淡然，俨然，对于小狐狸的偷听，阁中三人早就一清二楚，“下回切莫如此胡闹……” “……嘿嘿…嘿…”叶可凡挠头干笑几声，小脸满是被看穿的尴尬。 似乎一时不知该与女孩儿说何言语，半响之后，只得淡声说道：“休息罢。” 言毕，亦缓步离开。 啊……好像又说不上话。叶可凡无奈的拉耸着双耳，暗暗叹息。 虽然缓和，但这种淡淡的疏离感依旧隔阂着二人的羁绊，看来，想要恢复如初还需时间。 ………………………… 古老的城门早在岁月的侵蚀下不堪一触，一人一牛轻易的闯进这扇门背后的世界——幽幽的地底暗城。 在无比的震撼中窥望着这诡异却又无比宏伟的地下幽域，愕然而语：“……真是教人吃惊……” 抬头望了望掩盖这座古城不知多少岁月的土层。谁又能想到，在这永远贫瘠干裂的大“荒”下，竟隐藏着一方与世隔绝的诡城？！ 那，此地此城，又是在哪里？ 蓦然，慧眼一瞥，便发现不远处有一方石碑，隐约间看到碑上似乎刻有甚么痕迹。少年人赶忙上前，看清了石碑上的字迹，不由一愣。 为何？ 只因，石碑之上，刻着两个金文古字——“沙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