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晓残明 第一百零九章：
「“已经毁灭了，”那个一次次出现在梦魇里的声音此时迷离而凄然，“一切都完了，你知道吗，从开始到现在，我一直想问为什么，尽管我知道，一切从来没有后路，尽管我知道，这根本就是一场没有中止的循环。” 雾气弥散，烟晕惨淡。 没有一丝光亮而只有永恒寂静与绝望的世界，唯有满目幽蓝，划出一个绮丽而缥缈的梦。 “你很恨我，我看得出来，毕竟我禁制了你这些年，但我又何尝不是呢？你恨我把你拖进了这一切也毁了你的一切，可是我从来又有什么选择呢我有过选择吗从一开始我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个声音轻轻喃喃，“没有想到我最后的时间居然是在你谈这些。真是不可想象，我的真实面目如何你却是看得最清楚的。” 那个声音里流露出一丝自嘲。 缄默无言，满目，依旧只有湮灭万物的幽蓝轻雾。 过来很久，幽幽飘荡的余音，眩晕，带着难言的凄迷，一丝嘲讽，还有一点可笑希冀，但最多仍旧是心如死灰一本的死寂。 “他们来了。最后，我留给你一个转机，或许也是留给我的……”」 少年蓦然睁开眼睛，尽管已经很多次了，他依然可以感受到那种深沉的痛苦与疯狂。他大口的喘气，他竭力让自己相信那只是一个梦，一个他年少所做的漫长的梦，开始很华美，但后来却是崩陷而恐怖。 不过，他此时却是在这个位界最大势力的家族，顾家里。他已突出的天赋从众人里脱颖而出，后来被顾家接纳，他从来不是顾家的核心成员，他也不愿意，他不想被束缚，他相信他的头顶还有另外的位界……因为在那个梦里，他就曾经走过这条路，当然比当下晚很多，可能有一两百年，那个梦里的一切总是真实的，让他在不到原先十一的时间里，有了胜过往昔的实力。 他在等人，在等顾伊剑。这个位界的绝顶天才，无论是梦里的一世还是现实中的一世。少年的面容清秀而耐看，虽然不算俊朗，但有一种别样风采。只是他的眼睛里蕴含着沧桑，更像一个饱经风霜的稳重中年人而非少年。他的世界里，现实与梦是交杂的，他同时是这两个角色。 “前泪，”顾伊剑看到少年迅速走了进了，少年姓纪，前泪是他自己取的名字，他不清楚那梦里的一世是真是假，这一世将是上一世的重新演绎亦或者改变，所以自伤为前泪，原先的名字……他抛得很远了，“有其他两人也随我们同行，稍微注意一些，稍后我稍作引荐。” 前泪听到顾伊剑的话默默点头，顾伊剑知道召前泪是一个很稳重的人，他很放心，站到门口等万易徐雨晴两人。 但当他看到两人，准确的说是看到万易时，他的脸色猛然间变得苍白。 “冥……”他几乎收口不住，不过他很快咽下他的话。 熟悉，怎么可能不熟悉呢？他怎么会在下位界？ 直到万易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他蓦然感到来自心底的悸动，和“梦”里一样，让人心里生出绝望与凄寒。不过此时似乎少了一些无情绝然，多了一点伤怀淡然。这就是他从前的样子吗 万易从进门看到纪前泪以来就感到不对。因为纪前泪看他的神色。复杂，叹息，几近消却仇恨，震惊，质问…… 万易忽然有种错觉，这个人很了解自己，既然是出现在下位界，那大抵也是第一次见到了。怎么会熟识，不熟识，又怎么会有这种神色？他脱口而出的应该算是一个称谓吧。他的神色一扫先前的淡然，变得幽深冰寒，他对上纪前泪的眼睛，想看清他记忆里的世界。 可万易失望了。 因为他看不到。他对于前泪多了惊异与谨慎。对于比他修为低，甚至比他修为略高的人，从来没有人可以抵制他的窥探，至少是无动于衷他的神色。 前泪心里一叹，如果说有谁可以抵制这种心神窥探，那么一定是他。因为他多少年来都面对着比这更加高深的。 但这很短暂，短暂到顾伊剑只能勉强感到氛围的改变，徐雨晴虽然恍若看出什么，但迷离而不确定。 两人的神色都瞬间恢复正常了。就如同什么也没有发生，就如同适才的一切皆为错觉。 他到底是谁？万易第一次怀疑，第一次感到棘手，尽管他感到纪前泪没有敌意，但他讨厌这一切的不能肯定，因为他不敢相信，他的信任早已经被尽数泯灭了。 前泪，他到底是激动振奋，还是愁绪复杂呢？梦里，这次的见面是不存在的，因为梦里的此刻，他没有在这个年龄达到这个高度，他并未出现在顾家。他原本一直的恐惧与摇动终于在这一刻坚定了。因为他发现，这一切都因为他的改变而变化，这是一个开端，但绝非终结。 “这位是前泪，在顾家已经数年了，这次他也被安排一起出行。”顾伊剑忽视掉氛围的变动，坦然道，他从前泪到顾家开始就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一次的异常让他感到纪前泪的来头可能比他预想中更加繁复。他理智的不去理会，他清楚他的层次并不足够。 “我姓纪，但叫我前泪即可，这不是我的本名，只是习惯了。”前泪笑了笑，道，他看到徐雨晴眼里闪过的一丝疑惑因而解。 徐雨晴点了点头，毕竟这个名字有些古怪，大致不会有人以此为本名，若是惯称或者自己取的名字就说通了。前泪这个人可能也有一些不佳往事。 “万易，这位是徐雨晴。”万易淡淡笑了笑，如常介绍道。 “万易。徐雨晴。”前泪低声重复。他心里一叹，原来他是叫万易，说了可笑，百千年了，他甚至不清楚万易的名字，万易的名字曾经被遗忘了，因为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他们包括自己都是叫他……前泪略微好笑般摇了摇头，或许只是一个巧合，那只是一个梦，一个纠缠了他多年的梦，他又一次分不清现实了。 但他依然忍不住想。原来他一开始不是那样，不是那个终日隐藏在面具后面的声音，他又看了看徐雨晴，徐雨晴美丽而圣洁，万易看她的神色偶尔有一种暂时的沉浸与美好与平静。可是他那个宛如前世的梦里从来都没有见过徐雨晴，他内心不由一紧，他忽然想起那个声音的话，那个声音说过“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没有……” 前泪惘然了片刻，最后终于驱尽了杂念。 看着前泪的异样，万易地眼里闪过一丝幽深寒冷：前泪，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