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师父的刀（上）
看着是短短的几步路，陆寒却走得极为吃力，那模样就好像背上背了一座大山般，艰难而缓慢。 陆寒汗如雨下，滴落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片刻后依然在他脚下形成了一小滩水，寂静的大殿中他的呼吸声愈加粗重。 陆寒上半身缓缓向前，抬起左脚，努力地向前探出，悬空几息，咬着牙然后缓缓向下踩出，脚跟接触到地上，而后脚尖骤然压在青石板上。 嗒！ 待脚下站稳，陆寒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寒水，将已经湿透的裤脚编了起来，敬畏地看了一眼那把刀，然后继续向一侧迈步。方才仅仅是他见到那把刀之后，迈出的第五步而已，距离登上二层楼的楼梯还有十步之遥。 嗒……前脚掌落地的声音，粗重的呼吸声，骨骼细微的摩擦声，他的脚随着他每一步向前而变得愈加沉重，重若千钧。 第六步……第七步…… 面对那把刀的强大气息，陆寒每走过一步，都好似有万千的刀劲穿入他的体内。即便痛入骨髓，但陆寒依然咬紧牙关一声不吭，每次落脚后，稍稍歇息片刻，便会再次努力地抬脚。 第七步……第九步……第十步…… “噗！” 陆寒刚刚抬起第十一步，忽然感到一道让灵魂都恐惧的巨痛，整个人眼前猛地一黑，突然跪在了青石板上，而白日间连续收到的重伤也随之爆发开来，猛然一口血喷在了身前。 嘶啦！ 陆寒倒抽一口冷气，脸色蓦地苍白起来，他清晰地感觉到后背裂开了一道刀伤。 “刘金刀……” 白天与方晨打斗，方晨先前中了陆寒全力一击的两拳，不久后到了斩妖城南却已经恢复如常。那妖孽般的恢复力，陆寒远远不如，所以他之后在斩妖城南城墙上中了方晨的九剑，虽不至死却断了多数经脉。 尽管徐诸葛的酒让陆寒的伤势好转了一些，但后来他又以rou身跟刘金刀打斗，在众守卫的眼中，他以极快地速度躲过了刘金刀的那一刀，但其实他还是受了伤。陆寒避开了刘金刀的刀气，却被对方那一刀的暗劲伤了腰背，刀劲入体更是伤了内脏。 现今陆寒被眼前这把刀强大的气息一点点震慑，体内的伤势如洪水般轰然爆发，怕是他不能再向二楼走去了。 陆寒却没有放弃，他本来就说好和徐倩倩一起来师父这里，学习御空元技，而现在徐倩倩不在身旁了，无论是为了寻找徐倩倩，还是为了他自身的强大，他也一定要学到御空元技！ 陆寒瞪着双目盯着那把长刀，他狠狠抿去嘴角的血迹，猛地一声低吼再度站起身来。 “再来！” 陆寒拼尽全力稳住颤巍巍的身躯，整个人几欲向前倾倒着，极为缓慢地抬起脚，侧对着那强横的刀气，正准备落脚。 铿！ 突然，那把长刀嗡然一声清鸣，鸣声如同一只狼王在长啸，冷傲而孤独。 这一声长啸落入陆寒耳中，却如同一道惊雷般，将他震得心神一荡险些昏死过去，整个人一阵踉跄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去。而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向后仰倒的那一刹那，他眼角的余光，扫到一道闪光。 那把长刀竟自从青石板中骤然拔出！ 长刀浮在半空顿了半息，然后陡然急转来，刀光一闪拍在了陆寒的身后，将他仰倒的身躯赫然托住。 刀背紧贴在陆寒的后背上，一股阴冷无比的奇寒缓缓透入他的体内，陆寒一个哆嗦又猛然清醒过来。 陆寒低头猛地看去，发觉这把刀托着他已经上了楼梯，他缓缓松了一口气，任由这把刀将他带上了二楼。 二楼是红的居所，陆寒极少到来，即便他到来也很少细细打量，因为那毕竟是师父的闺房。如今他伤势极重，被长刀托着穿过那一道道红色纱帐，鼻中嗅着一丝幽幽的清香，陆寒的脸忽然红了起来。 不等他如何乱想，长刀已然带他避开了红床前的白纱屏风，径直将他从那张暖玉红绣床之前带过，陆寒红着脸连忙将头扭到屏风那侧，之前却是已经看到了一些床上的物品，整个人几乎从头顶红到了脚跟。 待陆寒被长刀托着穿过闺房，来到悬空的屋檐上时，被那冷冷的寒风一吹，他的心神猛然收敛。 背对着站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师父，红。 长刀托着陆寒将他放在了屋檐处的青瓦上，而后闪过一道流光回到了红的手中，被她负手握在背后。 陆寒躺在青瓦上，红的影子映在他的脸上，他仰望着那道高大的身影，夜空挂着的那弯残月好像就在她的脚下。 陆寒脸上的红更加强烈，他眯起了眼睛想看清那道背影，心底却又有一些畏惧，他的眼神有些慌乱，但转瞬间他的眼中又恢复一片清明。 那是他的师父。 他红着脸看向师父所看的方向，夜色朦胧一片，只能隐约看到一层霜白的大地在红月的映照下泛着微红，再远处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只看见青黑一片，不见生灵。 陆寒收回目光，回到师父的身上，仰望着师父迎风而起的红衣，那道身影一直沉默着凝望北方，即便陆寒不懂她究竟在看什么，但也不想出口打断静谧的氛围。 于是，他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陆寒只感觉风微凉，夜已深，残月隐去。 红衣轻轻摇曳着，那道身影缓缓转过来，一道清亮的眸子落在了陆寒的身上。 陆寒低眉，没有迎上那道目光，躺在屋檐上的身躯试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试了几次根本没有任何用，他的伤太重了。 陆寒还想再试几次，却险些坠下楼去，他只好作罢。 那道清亮的双眸一直静静地看着陆寒的一举一动，看得陆寒倒有些不好意思来，他勉强地笑了笑，喘着气开口说道：“师父，我来晚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鼓起勇气迎上了那双明眸，看到了那张朦朦胧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