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坤宁宫

    第3章、赵芬

    朱忆君从病床上起来后，稍稍活动了身子，便第一次出了翊坤宫暖阁。

    她除了要向渣爹皇帝虎妈贵妃请安报无恙，照例还得向后宫里那些来探望过的诸长辈游送展览，请众人也欣赏一番他病后初愈活蹦乱跳。

    带随着一大群人开拨向坤宁宫陈皇后住处时，朱忆君一边检索原主朱翊钧对后宫诸长辈的记忆，回味相关礼节仪式；一边琢磨陈皇后如今的处境，思考这年月后宫诸大佬之间现如今的奇妙关系等等之类。

    太子仪仗队伍来到坤宁宫院外，早得了消息的坤宁宫内又走出一大帮人来迎候太子仪驾。

    坤宁宫门外恭敬迎候他的这帮人，朱翊钧以往每次来这里向母后请安时大都是见过的。只有这回领头的老太监，朱翊钧记忆中虽然也有印象，却似乎叫不上来姓名，倒好象很久没见过。

    这倒是桩怪事儿。

    他看向身边的大伴冯保，随意问道：“大伴，这是谁呀？孤瞅着是认得的，好象有好久没见，以前不是他后面的那谁带队吗？”

    没等冯保回话，那老太监听音儿便腆着脸凑上前来行礼，尖着嗓子回道：“老奴赵芬今儿个有幸，皇后娘娘赏奴才脸子来迎接侍候太子爷。太子爷记性可真好，皇爷让老奴在南边办差又有几个月了，昨儿个才回来。老奴上次出京时，曾在皇贵妃娘娘那里请旨告辞，太子爷也见过的。”

    朱忆君停下脚步，拍手道：“可不是！孤记得你。你是在南京办差的，可是？”

    赵芬眉开眼笑地回道：“正是呢！外面寒着呢，奴才们侍侯您进宫里说话可好。”

    朱忆君却没有迈步，众人也都住了脚步。朱忆君心里在喊：你就是赵芬！咱挖过你的坟，你造吗？

    这满紫禁城，不，这时空满天下亿万人，咱只和你这老货有过身体亲密接触！你造吗？

    其它人，咱都只在书本里知道，个别的或许偶尔有过神交。只有你！你身上那几根老骨头，咱可亲手从泥地里挖出来清洗过！

    老赵芬笑眉笑眼讨好地看向朱翊钧，心下惶惑地嘀咕起来：太子爷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大伴冯保与寡妇军团心中也都嘀咕：赵芬这老货怎么忽地得了太子爷的眼？陈皇后倒知道这老货太子爷肯这么赏脸。以前可没看出来呀！瞅太子爷那眼神，咱家可没得过这等亲切的眼色过。难道是离开一阵子，再见着更亲切？

    朱忆君那眼神何止是亲切，几乎恨不得钻到赵芬骨头里再掂量一回。直瞧得赵芬脊梁骨上透出一古子冷气。

    朱忆君笑着摇摇头，甩掉多余的思索。说道：“你在南京办差已有年头了吧？如今差事办的可好？进宫里给孤慢慢说。”

    边说边走，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喊：你这老货的那几根老骨头，倒可算是促成了咱在另一时空的姻缘，你造吗？

    说起来，另一时空的朱忆君与老公王希杰的婚姻，开始并不顺利。

    朱忆君知道老右父亲压根是冲人家王喜姐的这姓名去找的女婿，心里自然不得劲。虽然他老人家与老娘李爱莲的婚姻误打误撞也算圆满一一这要真不圆满，也没她朱忆君什么事儿了不是？

    但这样凭姓名定终身，恶趣味是份量足够了，真的靠谱？那肯定一百个不靠谱。

    和王希杰赶鸭子上架似地见过几次面，双方都不得劲。当然，人家王喜姐的不得劲，多半也来源于她的全无兴致。人家王希杰也算是不太白的马王子好不！除了略胖一点，其它条件一点儿不差。人家可不会腆脸往上凑。

    后来，还是一次参加王希杰单位的野外考古，两人在挖骨头的过程中有不少学术问题交流，恋爱才愈谈愈象那么回事。

    挖摸骨头清洗这活，也是王希杰手把手教她，她才专业范儿起来。

    这过程中，两人少不了手上来活儿。一来二去，才摸勾搭牵上了手指手背儿。没恋过爱的两个高知呆子，一经勾搭上了手脚，彼此本就又不厌烦，从恋爱到婚姻必须的激情，才有机会干柴终遇烈火于是熊熊燃烧。两只三十好几的傻鸟，这才热络起来。

    朱忆君边走边摇头，眼晴盯着赵芬的老骨头琢磨：自己那次清洗的，是肋骨呢？还是腿骨呢？

    直把侧着身子在前面引路的老赵瞧得几乎要打哆嗦：太子爷，咱俩不熟呀，怎么你那眼神儿亲切的让老奴直害怕哟。

    赵芬这几年的差事都是专管南直隶那边的织造。

    最近皇帝渣爹又想着要再封几位妃子了，得要给宫里头那些府库里添办不少丝棉物件以备赏赐。他与朝臣们为此还有不少攻防，为忠臣们的直言切谏打脸很伤脑筋。赵芬本人后来还为此也挨过高拱手下那帮子言官的弹劾。他断续办了三四年的这差事儿，马上就该结束回京了。这事儿，应该也就在这两三个月内就该发作。

    往深了想，这老赵如今怕是有六十岁的人了，算得上是嘉靖朝就得用的资深宫中老人。他与隆庆皇帝陈皇后李贵妃这一家子的关系，应该从朱载垕的母亲杜太后那阵子、朱载垕做裕王的时代算起就都还不错。凭他在隆庆驾崩前受过高拱派系大力打压的资格，原时空他在朱翊钧登基后的万历初期依旧得宠。朱翊钧登基后，有好几年都许了他宫中骑马横着走的恩典。

    这样看来，这货不但深得朱载垕宠信，在内廷是个能办事的得力太监，他与冯保李贵妃等宫中大佬的关系也绝对靠得住。

    这位可算是与自己在上一时空有过挖坟洗骨身体接触的，可以说是唯一的一位与自己在两个时空皆有缘份的人。

    得，老赵啊，咱以后得空就再多赏你一些恩典吧。

    进宫请安毕，朱忆君依旧随意地问起赵芬的差事。

    他心下里琢磨是不是把这老骨头现在也拉进自己的侍从团队，在这时空有机会也摸捏几把他的老骨头。

    聊了没几句，听赵芬口气，这阵子他在南直的差事办的不太顺当，所以他才亲自回来面奏请旨。昨儿个他已得了新旨意，可以便宜行事。这帮太监在外头办差事一有了皇帝放权，再办就好办了。

    朱忆君估摸着，现在要让这老货放弃这一直主管的肥差来侍侯自己，让朱翊钧小手爪捏捏骨头什么的，只怕这会儿老货铁定不愿意。朱载垕是个怕麻烦的人，这时候要让他把办老了差事的赵玢调离，这个尝试还是不要轻易去做。

    所以临走时，她终究也只是提醒赵芬要照祖宗规矩法度用心办差，点醒他不可求速效而令外臣们闲话留下把柄。到底没有开口问他，是否愿意供献老骨头让朱翊钧小龙爪把玩一回。

    她也知道，自己对赵芬这次格外亲切会让身边这群妖精们注意。她临走时的嘱咐，冯保就听得若有所思甚至颇为惊诧。

    毕竟以前的朱翊钧，从未就内臣外臣办公差发表过一丁点见解。头次独抒己见，竟是针对赵芬，而且很是亲切。所发表的指示，似有所指却又很妥贴不知其奥妙。

    得，看来回头咱家得和老赵套套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