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奋力争取 一
一 突然从一个高处传来了“啪”的一声响。 这是枪声，当过八年兵的徐丰玲听的出来。他不顾病重，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跑出屋来看动静。 天气晴好，视线不错，很快就从那座圆头崮山上找到了目标。徐丰玲赶紧叫老婆上山：“在那里胡为的，是你的那个看不出死活来的儿子。得快跑，走慢了都不行，走慢了容易弄出大事来。” 路远山高，她犯愁，不听这个支使，说：“一道一道的山梁子，不好走，我可不吃你的这一套。” “等着惹出来了麻烦，你就不嫌难走了。” “就是你的事事多，成天大惊小怪的。眼下，是和平年代，那些敌对分子，还被堵在国外。” 那里又响了一枪，徐丰玲更加着了急，一蹦老高，放大声音喊起来：“你还有没有人性？你是不是孩子的娘？你……” 尽管说的很急切，可让人感觉不到什么，她疑惑地问：“没有什么大不了得，不就是在那里打几个野兔子和野鸡嘛，你所担心的到底是什么？” 所担心的是枪，因为那枪不是民间手工制作出来的土枪，是正规兵工厂制造出来由政府控制的步枪。重要的是，那枪不是自己的，是从耿庄民兵的手里抢过来的。徐家坡的人，在那天夜里做的有些粗，不该把耿庆成揍得那么重，不该像赶鸭子似的用暴力把那几百口子耿庄人赶过河去，更不应该抢来八杆枪。抢枪是违法的，是容易掉脑袋的。已经查明，抢枪的主使是徐春生和徐春秋。徐春生死了活该，如果徐春秋也摊上，叫人实在是舍不得。到如今，只生了两个儿子，头一个刚刚生出来就丢在了战场上，再让这一个出现了问题，就活不成了。生病卧床，就是因为出现了这个不好解决的事情而造成。徐丰玲生气老婆没有认识到这一点，气得在那里翻白眼，撵：“啊哟哟，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 “还有心说我来。为什么不给耿庆成他们送过去？那是八个美女呀，留着多看几天。” 并不是忽略了这一点，是因为都怕遭到耿庄的报复，没有人敢过去。徐丰玲把眼一瞪，不拿好腔地说：“你以为还是在过去我当团长的时候，叫谁冲谁就得往前冲。” 是呀，在那个战争年代里，有铁的纪律。现在的人，太自私，根本就不去顾大局。明白过来了的她立刻着了急，不再多说什么，撒腿跑起来。 在一个巷子头上遇到了耿玉梅，她便把这项任务交给了这个腿脚好的，嘱咐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那边的徐春秋认出了耿玉梅，不等她走过去，就提着枪哼着调子欢溜溜地跑下山来。 这件事情没有引起耿玉梅的重视，到了家里对徐丰玲说：“我爸爸确实是吃了亏，想报复，可他不会在枪上打主意。他若是想到了这一层，想依靠这几杆枪成事的话，早就行动了。” 徐丰玲觉得自己的这个估计不会错，说：“你没有当过兵，不知道枪杆子的重要性。你爸爸还没有去上告，并不是没有这个认识，是因为伤重了身子，下不来床。” 徐春秋也不赞成这个看法，不以为然地说：“双方交上了手，自然会出现摩擦。那些枪是他们自己扛来的，又不是咱们上门抢的。走到这一步，属于正常现象。” 徐丰玲骂他糊涂，说这么简单的去看待这个事，是特错。“你应该去好上学学法律，多了解一些国家的政策。丢了武器就等于丢了印把子，国家会不重视吗？单单在保存和使用枪支这一项上，不只有严格的纪律，在法律上也有很多的规定。” 这么说来得重视，耿玉梅不再急着去裁剪那些布料了，向爸爸所在的那个公社卫生院快步走去。 耿庆成伤得不轻，那大半个脸还肿着，愁着说话，歪过头去不想和耿玉梅拉谈什么。 怎么办？徐家人在那里愁得没法，不能就这么回去。再说，真的有那么严重的话，得想办法在事发之前让其得到化解，如果让那个心上人去坐了牢，是了不得的。 “玉梅。” 顺声望去，看到走过来的是大队副书记耿庆双。他这个人的质量不高，成天咋咋呼呼没个人样，耿玉梅不爱理他，找理由说：“不要喊，我在考虑一件事情。” 耿庆双不去计较她的冷漠，嬉皮笑脸地往屋里让：“在外头蹲着干什么，怪冷清，有事到你爸爸的跟前想去。” 正在这里犯愁，不想得到更多的打扰，耿玉梅讲出来的第二句话更凉：“闭上你的臭嘴，到那边歇着去。” “哼，不近人情，有你求我的时候。”耿庆双撇了撇嘴，晃着两个膀子朝耿庆成的病房走去。 “对呀，耿庆双兼任着民兵连长，那些枪械归他管。在这个问题上，爸爸是会与他商量的。”耿庆双的那句话，使耿玉梅想到了这些。她急步追上去，“叔叔叔，快停住。” 耿庆双停住了步子，歪着头笑，“看看，我没有说大话吧？” 为了讨好他，耿玉梅也露出了一脸笑，说：“你是耿庄的总理，什么事儿也知道，当然不是大话了。” 耿庆双的头脑比较简单，对耿玉梅的追问没有产生任何怀疑，把这边的进展情况如实地讲了出来。他说，为了找出那些抢夺武器的指挥者，耿庆成已经派过去了两个人。眼下，他们正在那里暗暗地进行调查。等搞清楚了，就把公安请过来进行抓捕。唯恐耿玉梅不相信，他还说出了那两个人的名字。 存在着疑惑的这个问题，得到了充分地认定，耿玉梅惊出一身冷汗，快速跑向徐家坡。 徐丰玲是一个比较老练的人。他没有慌，静下心来仔细想，直到觉得可行了，才开始实施他的行动方案。 酒rou的作用，在这个贫困年代里又再一次得到了很好的体现。那两个人，被徐丰玲那柔和的手段击败，愿意完全按照他的要求，去回报耿庆成。 做到了这一步，是一个不小的胜利，可离成功还有一定的距离，这因为，还没有把那八杆枪送回去。 得到了一种鼓舞的耿玉梅，跃跃欲试，想再次向耿庆双展开冲击，说那个人好缠，只要讲上两三句好话，就能把他的心说转转。 耿庆双的头脑再简单，可也是一个有性格的人。在他面前，用计给他一些看不见的东西，许行。若是玩实的，在不经过耿庆成同意的情况下，让他把枪收回去，多半是不敢。徐丰玲不叫去冒这个险，说还是慎重一些好，弄不好就翻船。 是的，这个环节非常重要，失了利，就惊动了他们，不好补救。可危险在一步步逼近，等久了会失败。耿玉梅露出了一脸急相，说到了应该豁上的时候，就得豁上。 受到这种急躁情绪的感染，徐丰玲也坐不住了，决定扑上去闯一闯。他没有再去利用耿玉梅。放弃了用她的原因，是不想让她在他们的面前暴露了这种心迹。如果叫他们对她失去了信任，以后就会对她进行设防，要想再从他们那里探听出什么来，就难了。 耿庆双可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把自己视为是一个真正的无产阶级，是一个真正的革命派。既然你是一个无产阶级革命战士，既然你在响应号召和在跟随潮流上不含糊，既然用酒rou拿不倒你，就另想办法。世上无完人，你虽有一定的政治地位，三十拉几了却没有老婆。没有老婆是不行的，不管你这个男人有多么伟大，没有老婆就不算完美。 等天黑下来，徐丰玲来到了耿庆双的门前，用最动听的语气喊他：“伟大的耿副书记，你好。” 晃着脑袋走出来的耿庆双，冷眼望着耿庆成的这个仇敌，撇了撇嘴说：“咋呼什么？唵，你咋呼什么？我伟大？哼，在咱们中国，只有那些伟大的人，才算伟大。” 徐丰玲用讨好的姿势点了点头，表示赞成这种说法：“可你实在是了不起，在这么一个大村子里，一肩两职。” 耿庆双高高的仰起了头，说：“受点累算不了什么，为人民服务嘛。” 徐丰玲强忍着一口气，继续夸赞这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粗人：“你可说错了，这不是受累不受累的问题，是有没有智慧和有没有组织能力的问题。” 耿庆双再次把头仰了起来，撇了撇嘴说：“不就是一千多口人嘛，那些**事好处理，就是躺在床上用脚丫子也拨拉了。” 前戏不能再演了，耿庄的事事可是挺多的，如果出现了闹架的，跑过来找耿庆双去处理，就失去了一个好的机会。徐丰玲伸手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温和地说：“兄弟，天气不冷不热，让人感觉着挺舒服，咱们一起到那边走走。” 听了这话，耿庆双立刻紧张了起来，瞪大了眼睛，问：“你是不是带来了杀人刀，看到这里不静气，想找片树林子？” 事要坏，得补救。徐丰玲摆开了双手，说：“你看看来，好心当了驴肝肺。你要是有了这种怀疑，咱们就在这里谈。” “你过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耿庆双真的对徐丰玲产生了极大的怀疑，拉着架子要逃。 “没有政治上的事情，绝对是家常事。”为了让对方把心情放开，徐丰玲尽量显得轻松，“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还没有家口，不嫌我嘴臭的话，给你提鼓上一个？” 听了这话让人心甜，可朝坏处一想，又让人害怕。耿庆成常常说，徐丰玲是一个非常狡诈的人。生怕他的笑脸背后隐藏着什么邪恶，耿庆双吓跑了。 第二天的早上，耿庆双来到医院向耿庆成细细说了这件事。耿庆成马上意识到了什么，骂耿庆双没脑子，不该撤，叫他速速过去探出徐丰玲的真正想法。 知道自己是个粗人，没有什么表演艺术，可要想走下去，总得找个理由。耿庆双装着得了病，歪歪扭扭地走到了徐丰玲的面前，说：“人哪，在不走运的时候，吃饭也吃不出个好来。昨天夜里，不是想冷你。把你扔在了大街上的原因，是因为生理上出现了问题，肚子不好，突然想拉稀。” 徐丰玲没有看出什么来，以为是自己有了好运气，高高兴兴地哈哈笑，符合着说：“就是就是哩，我也常常遇到啊。” “我过来，主要是想让你和耿庆成搞好关系。你当连长的时候，他为你当指导员；你当营长的时候，他为你当教导员；你当团长的时候，他给你当政委。真使人纳闷，这么铁的哥们，为什么说翻脸就翻了脸呢。” 在这个时候，心里所希望的，能够与耿庆成好起来。徐丰玲忙点着头说，闹到这种程度，确实是不应该。 “你急着找我，并不是为了给我说老婆，是为了那些枪吧？”耿庆双的水平实在是太差，居然这么快就直接问上了。 这引起了徐丰玲的怀疑，没有费多少事就想到：他能主动找上门来，绝对不是自己的想法，一定是受到了耿庆成的派遣。由此，徐丰玲小心了起来，封住了自己的口，没有再向他发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