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心下流动的河
午茗心慌地攥紧双手：“你胡说，我就是我，我不是你！” 那个声音语调一提，似是觉得可笑：“你当然不是我，但你的生命，是我创造出来的，我只是想让自己有个睡觉的地方，等他醒来，我也会醒来，收回你的生命，你的灵魂。” “不……不……我就是我，这是我的身体！”午茗一步一步倒退，眼里的光亮痛苦得闪烁着，她觉得自己的心好痛，明明知道不该相信这么可笑的话，却该死得找不到其他更好的解释。 “本来想让你多享受一下作为午茗的时光，但现在我已经迫不及待得想要出来了，不要妄想拦住我，那只会让我更快得杀了你。” “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午茗愤怒地尖叫着，还夹着破碎的哭音。 可是，再没有回应了。 她身体里的痛随着那个声音的消失而削弱了，但是，有股巨大的力量在恶意流窜着，像是暗暗等待着一个机会取代她。 午茗颤抖的双手缓缓抚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会消失吗？如果会，那她的时间，还剩下多少…… 打开洗手间的门，她失魂落魄地走出去，才走了几步，迎面跑来两个女孩，想必是急着上厕所，五官纠结成一团。 午茗和两个女孩之间的距离快速缩短，她像是没看见似的，只知道往前走，一下子就被女孩撞得往后趔趄好几步，像木偶一样僵硬得倒在地上，只有头发在倒下的过程中柔软得飞扬。 两个女孩看着坐在地上的午茗，脸色很难看：“你这人怎么突然跑出来，不知道这里是上厕所的路啊，下次走路麻烦你长点心好吗！” 然后她们念叨着绕过她走向厕所，其中一个女孩对另一个女孩说：“刚才怎么没看见前面有个女的啊……撞到了我才发现有个人，怪吓人的，啧啧。” 午茗听在耳中，只觉得酸涩，原来，她在人们的眼里已经几乎是不存在了。 她抱紧自己，好像感觉到温度才能安心，远处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她坐在原地，从白天到入夜。 宋念光回到家，没想到屋里开了灯，那不就说明，光醒了？！ 把包放好，她咚咚咚地到处跑，寻找光的身影，在一个转角处，只听刺啦一声开门声，她猝不及防得撞进一个坚硬温热的怀里。 朦胧的水汽夹杂着熟悉的沐浴露的香气扑在她的脸上，她定睛一看，光*而健壮的躯体在水汽中更显诱惑，他身上未擦干的水珠，将他的皮肤和肌rou线条衬托得光滑性感，他甩了甩湿答答的墨黑长发，深邃的眼眸垂下默然地望着她。 宋念光只觉得自己身体里某一处开始发热，躁动，然后极速感染到全身，心脏像要崩溃一样疯狂地跳着，这是不是，荷尔蒙和肾上腺素同时激增的反应？ 好热…… 突然，脸上覆上一片冰凉，是光的手。 “你的脸为什么这么这么红这么烫。”他问。 宋念光因为他这个问题慌忙低下头，她也不想脸红的，但是忍不住啊。 谁知一低头，目光自然落在了他的重点部位，她忘了他现在是一丝不挂啊！真是，怎么能这么镇定自若地裸着在别人面前啊，她赶紧蒙住自己的双眼，蒙的紧紧的，怕一不小心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你，你别问这么多，快穿好你的衣服！”她羞恼地催促着他。 光定定看着她一会儿，淡漠的眼睛里突然滑过一丝光亮：“你在害羞？” “我才没有！”像偷东西的孩子被抓了个现行，她飞快的回答反而更像是狡辩。 光勾起嘴唇，又走近了她些：“我穿好衣服了。” 宋念光听了就放下手，可是，睁开眼睛的瞬间就被近在咫尺的rou体吓了一跳，好啊，竟然骗她！ “你骗我！小心我断你的狗粮！” 光还是维持着嘴角的弧度，他手指一弹，身上立刻就有了他一直穿着的那件白衣。 他的眼光不怀好意地闪了一下，双手迅猛一伸，就把傻愣愣的宋念光抵在了墙上：“我说过，我和这个世界被人圈养着，沦为人类玩物的狗是不一样的，不要用对付那些家伙的方法来约束我。” “我比它们，危险多了。” 宋念光脸上的热度本来就没消，被他这样一撩拨更是烫得嗞嗞嗞好像烧热的油正在冒烟。 “我不管，十分钟后再来和我说话！”太近了！她一把推开他。 他也没用力抗拒，看着她像泥鳅似的逃掉，笑意染上了眼睛。 宋念光坐在沙发上，把笔记本放在腿上，来看看，她有什么工作可以试试看呢，一搜索，数不胜数的招聘消息就跳入了眼里，但她越看，眼神就越暗淡。 这么多信息，却没有她想要的，无论是坐在高楼里的小方块里空虚麻木地度过一天，还是在某个街道的某个角落忙忙碌碌地度过一天，她都潜意识里抗拒着。 为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一杯牛奶递到她面前，她接过，看着光，拍了拍她身旁的位子。 光坐下，在她身边恰到好处得静默着，他能感觉到，她波涛起伏的心思。 “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宋念光合上笔记本电脑，往后一靠，慢慢喝着牛奶。 “差不多好了。” “很好，以后不要随意使用魔力了知道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现触感和以前不一样，猛地尴尬地收回手。 看样子，她对他现在的样子还是很不习惯啊，她对自己十分无语。 光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在别扭什么。 “在这个世界，人类都很喜欢工作吗？” 宋念光看他一脸正经也不由得正经起来，他问的问题确实很有必要为他解答：“有一部分人，确实很喜欢他的工作，但有一部分人，是不得不去工作。” “那你呢。” “我？我应该是不得不去工作的吧。”不工作那不就等着饿死吗。 “那你可以不用去找工作了，如果是因为钱，大可不必。”光知道她在为工作烦心，所以他要让她自己说出来，他不愿意强迫性地去窥探她的内心。 “不必？不工作哪来的钱啊？”宋念光像是听了一个笑话，好笑地问。 光只是摊开一个手掌，几叠红红的钞票就出现在他手中，他沉默地看着笑容在看见钞票后就慢慢隐去的她。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给你永远用不完的钱，不用担心它们会消失，这上面的魔力至少可以存在一百年。” 宋念光垂下眼眸，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地耸动着，光皱起眉头，难道她在哭，为什么？ 谁知她抬起头后，竟是一张笑脸，她笑得快要岔气了似的：“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真像恶魔，拿好处诱惑我然后逼我签订什么契约出卖灵魂那种。” 光答道：“如果照你说的这样，我亏了。” 她笑声一停，突然严肃地看着他：“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这么好万一我离不开你怎么办？” “离不开？那自然好。”这女人说笨还挺聪明的。 她听到他的回答呆滞几秒，移开目光，随后一字一句，像是在提醒自己，也像是在提醒他：“你忘了，我是人，你是妖。” “那又如何。” 那意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会离开，而我，就算把整个世界翻过来也找不到你，那时候已经习惯你的甜蜜的我，要怎么对抗这汹涌的人间万象…… 我如何能将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觉，想要认真地生活了。”宋念光微微一笑，认真起来，才能把生活里和他在一起的美好记忆永远储存在脑海里。 这样，无论他什么时候离开，她都准备好了。 “光，你好像很久没有出过这个门了对吧，也许，应该让你作为一个人类过过我存在的这个世界。”说完，她倒潇潇洒洒地去洗澡，而坐在沙发上的光表情就没那么好看了，他看着紧闭的浴室门。 胆小的女人，后面的话都不敢看着他说。 一个人恍如孤魂似的回到家里，mama就在客厅里看电视，好像一点也没察觉她的到来。 午茗缩进房间，扑进床里，将被子盖过头顶，像是在躲着什么，过了很久，她又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眼睛用力地撑开。 她不要睡着，她很害怕，明天醒来，她就不再是她了。 电视机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指针指向凌晨三点。 午茗的瞳孔忽然放大，她直挺挺地往后倒，机械地拉过被子盖上自己，闭上了眼睛。 她还是输了。 所以她再一次，被掌控了。 被掌控的身体，在这个夜里开始一点一点地发生着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