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魏九千岁
“魏－忠－贤！”少妇几乎是从牙缝里把字一个个挤出来的，愤怒犹如火焰，在她的双瞳中燃烧，“果然是你，要对我左家斩尽杀绝，是谁给你这个胆子，敢对朝中大员动手，敢对我堂堂信王妃动手！老天自有眼，你就不怕王爷告诉皇上，把你这阉狗千刀万剐！” “王妃这么说，可冤枉咱家了。”魏忠贤的声音又低又柔，如猫儿般挠心，他双手抱拳向天，做了个朝拜的动作，“奴婢一颗心都忠于圣上，若没有圣上的意思，奴婢手下的孩子，如何敢对左老阁动手？” “皇上的意思？”少妇闻声冷笑，如刀的目光恨不得将眼前之人钉死在地上，“你当本宫是瞎子么？皇上向来不理朝政，这朝堂上下，除了你的意思，谁还敢有意思？” “啪，啪，啪”，少妇的话音刚落，魏忠贤举起手来，轻轻拍了三个巴掌，他的手细长白腻，淡粉的指尖向上翘起，“王妃这话，说的有意思。” 他停了停，面容上带着十足的无奈神色：“只可惜无论王妃说什么，您今天都是要死。” “我知道娘娘不怕死，只是舍不得刚出生的小郡主，是不是？” “奴婢记得，王妃诞下郡主的消息传回宫里，信王爷可是高兴得紧那。小郡主的闺名叫什么来着？微媞、薇媞，‘贵主媺音美，流霞典命光’，真是好名字！” 魏忠贤一步步缓缓绕着少妇走着，李如紧缩在少妇怀中，感觉到无形滑腻腻冰冷的气息，如毒蛇一般侵蚀过来，不由得簌簌发抖，周身如同被看不见的丝线紧紧缠绕着，心紧缩得快要呼吸不过来。 这个人，可怕，很可怕！ “你要什么。”少妇的声音干涩，原本横在胸前的长剑，颤巍巍的，垂落指向地面，在绝对的武力威势下，她依然挺起头，双眸直视魏忠贤的眼睛，大大方方的承认：“本宫的确舍不得阿媞，你要什么来交换。” 魏忠贤闻声驻足，面上神色更加欢悦，语气带着足十的赞赏：“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让奴婢想想，在杨家、周家、还有那魏家，一个个吵吵嚷嚷的，破口大骂的，可没一个人像娘娘这么聪慧，知道奴婢心里软，是最见不得人求的。” “你先说你的条件，”少妇开口打断魏忠贤，语气中的决绝不容置疑，“你若想本宫替你做些腌臜事，本宫情愿让阿媞陪我一起死！” 魏忠贤唇角的笑容漾成一汪春水，温柔甜蜜：“请王妃放心，咱家要王妃做的事，绝对轻而易举，光耀门楣。” “当今圣上无嗣，而信王是圣上唯一的弟弟。”魏忠贤先说出口的，是众人都知道的事实，他是笑非笑的看着少妇，目光转移到她怀中的婴儿，“信王妃和信王爷成亲不过一载，就有了这么玉雪可爱的小郡主，连咱家看着，也好欢喜呢！” 少妇柳眉一拧，将怀中的孩子更抱紧了些，叱道：“够了，魏忠贤，你到底要说什么？” “奴婢是想呀，信王妃这么迷人的人儿，不仅信王爷捧在心尖儿上，就连咱们皇上也赞叹有加，若是信王妃愿意效仿杨贵妃，为皇上诞下子嗣——” 树丛中锦衣卫的哄笑连成一片，少妇瞬间惨白了脸色。 铮！——长剑轻吟，光电如游龙，在火光闪烁的林间划过，李如紧贴着少妇的胸口，目光所及，只看见头顶上方的星空，群星璀璨如流萤，在视线中不停的转啊转…… “曾听闻王妃幼年时得南宫剑圣指点，剑术果然不凡。” 魏忠贤动了，在光华电转的剑舞之中，他每一步都动得极为缓慢，如同在庭院间悠闲的散步，他抬起袖子，右手从袖中缓缓伸出。 那手指极为修长，白嫩得几乎透明，指尖夹着三根幽蓝的长针，魏忠贤指尖轻轻一弹，幽蓝的光芒爆裂开来，三道光华如游鱼，环绕在少妇周身，如织锦穿梭。 细微的叮玲声，不绝于耳，寸许的长针不断轻轻敲击着少妇手中的剑，只见她剑光挥舞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到最后几乎双手都握不住宝剑，吃力的举着，向前，向前，一点点缓缓移动，尚未触及魏忠贤的大氅，面前之人身形一转，针尖指向少妇的喉咙，冰冷的寒意透过针尖渗入肌肤。 魏忠贤的吐息紧紧贴在少妇耳边，如毒舌吐信般嘶嘶声缠绕着：“王妃为何动气？能为圣上诞下子嗣，天大的恩泽王妃居然觉着羞辱？” “今日之入，唯有血偿！”少妇之声斩钉截铁。 “羞辱，这就算羞辱？当年左光斗逼着咱家在文武百官面前下跪，一个个磕头宣誓‘阉人不得插足朝政’，那才是羞辱！那种羞辱咱家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魏忠贤低声说着，白玉般的脸颊上满是嫉恨，指尖三寸长针上蓝芒暴涨，眼看着就要刺入少妇的喉头。 “我知道你要找的东西在哪。”少妇张口，急速的说了一句。 魏忠贤脸色一变，眼中惊喜神色闪过，松开拽着少妇衣领的手，任她跌跌撞撞向后退开，手撑着树低低咳嗽。 “王妃知道咱家要找什么东西？” “我不仅知道你在找，江湖上也有人在找，汉人在找，北方的鞑子也在找。”少妇喘息方定，扬起头来，她习惯仰头直视别人，目光又骄傲又高贵，“世人皆知，魏公公言出必践。本宫只要你发誓不能伤害郡主的性命。” 魏忠贤，人呼‘九千岁’，当朝第一得势的大太监，执掌东厂，连明初呼风唤雨的锦衣卫，见到他也只有下跪磕头的份。在民间提起‘魏公公’之名，能止小孩夜啼。 九千岁言出必践！ 九千岁若想杀之人，无人敢救，九千岁想救之人，无人敢动其一根毫毛。九千岁之权倾天下，连当今帝王都被他玩弄在鼓掌之间。 曾有左光斗在内的六位大臣，联名向皇帝参奏其狼子野心，可那又如何？看如今左家灭门，千里流亡的左家千金，如今就在自己面前，低下那高贵的头，如条狗一般，为自己的女儿祈活。 魏忠贤眯缝着眼睛，那颗半残缺的男人的心，对眼前所见有了一种微妙的满足感。他双手垂落，右手指尖那一点蓝芒，吞吐不定。 少妇紧紧抱着怀中的婴儿，眼神紧张地盯着魏忠贤的一举一动。左手不自觉的探手握住胸前的玉瓶，李如已经是数次看她握住玉瓶了，或许是她心爱的男人之物罢，女人的感情总是脆弱。 “不，你不知道。”魏忠贤终于抬头，冲着少妇微微一笑。 “咱家可以用这颗脑袋打赌，你连咱家要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魏忠贤的笑容，在火光的扭曲中变得诡异无比，他抬起手，冲着少妇轻摇，止住她要说出口的话，“王妃若真知道这个秘密，你要交换的，就不仅仅是你孩子的性命。这么大的筹码，值得交换整个左家，甚至那什么‘东林六君子’，咱家一起放了又如何？” 有什么东西，让魏忠贤如此迫切的追求，甚至愿意放过朝中死敌的性命？少妇终究机敏不足，忍不住开口询问：“那到底是什么？” “那就是——” “魏公公，魏公公！”马蹄声，夹杂着小太监尖细的呼唤，在树林间回响。一袭深褐色袍子的小太监，从马上跳下，连滚带爬到魏忠贤身边，满头汗水也来不及擦，喘息着说：“陛下急召魏公公见驾那！” 魏忠贤一脚就把小太监踢得翻滚了几圈：“狗东西，昏了头了！皇上今夜正陪着郑贵妃观赏焰火，怎么会想到要找咱家！” 小太监慌慌张张地爬起来跪好，一边磕头一边辩解：“陛下原本看着焰火是挺高兴的，可是不知道忠老王爷说了件什么事儿，陛下就发火了，这会子，正砸坏了好几件玩意儿，急唤魏公公那！” “忠王爷看来是帮着信王爷求情呢，到真是叔侄情深。”魏忠贤偏过头来正好看见少妇眼中的希冀，展开一个让人心惊胆颤的笑容。 “信王妃出身清贵，就赏个全尸罢。”淡淡毫无起伏的声音，就这般轻易的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魏忠贤看着手下锦衣卫点头应了，转身走了两步才像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透明的瓶子，半瓶液体在火光下沉淀着琥珀的色泽，“还有小郡主，好歹也是天家血脉，一滴就够了。可怜的小郡主，来生莫生在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