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帝女重生在线阅读 - 022 冰草莲匣

022 冰草莲匣

    飘羽当先一步,挡在长平身前,只见石门吱嘎吱嘎打开,两名身着明黄色服饰的锦衣卫,悄然立在漆黑幽深的地道里,忽暗忽明的火把,隐约照着两人的面容,一男一女,男人身材高大,女子娇小玲珑,光影昏昏看不清容貌,而飘羽显然认得两人,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

    “冰草,莲匣。”

    长平在飘羽身后能感觉到他肌rou紧缩,全身都进入戒备状态。他防备的将手伸向腰间——却空无一物,长剑和弓弩早在进入魏府之前就被收走。

    “还以为你高升了,就忘了我们这些昔日同僚呢,啧啧,也混得不过如此嘛。”名唤莲匣的女子,咯咯娇笑着上前,背着手绕飘羽一圈,嘴中啧啧有声。她离的近了,长平可以看清她的面容,半个精巧的银质面具盖住下颌,只露出一双眼睛,眉眼斜斜上挑,流转之间媚意横生。——这面具倒是比飘羽的好看多了,虽然不合时宜,长平忍不住出神想道。

    兀然身子一轻,长平吃了一惊,才发现自己被莲匣抱起,眼神错过莲匣笑盈盈的眉眼儿,看见飘羽半挣起的身子,被那从进门起就一直沉默的冰草,单手执剑柄压倒在原地:“飘羽老弟,我劝你最好别挣扎。”

    男人的声音阴冷无比,他左手举着火把,火光暴起正让长平看清他的面容:长发随意束在脑后,左颊上有一条三寸长的疤痕,从眼框横过嘴角,把一张原本冷峻的脸衬得杀气腾腾。

    “小郡主,九千岁要见你呢。”莲匣的声音柔媚欢快,低头看向长平,突然皱皱眉头,鼻子一抽,嫌弃地把她往前一抛:“好难闻。”

    失重的感觉只有一瞬,长平还来不及反映,就落入那浑身杀气逼人的冰草怀中。

    “莲匣,你做什么!”飘羽的呵斥声同时响起,半跪着的身躯被冰草强制压迫着,无力起身,只能含恨瞪着莲匣。

    “小郡主多久没洗澡了,一股子味道。”莲匣毫不在意飘羽的愤怒,不慌不忙,还伸手在鼻子前夸张的扇了扇,长平闻声面色一红:在这地下室里七八天的,有口水喝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条件洗澡?她下意识看一眼飘羽,恼羞成怒的回嘴:“嫌脏你就别吃这碗饭,我就不信锦衣卫干的活儿就是锦衣玉食,香车宝马的。”

    “小郡主这样说倒也不错。”莲匣的手上戴着精铁机关,冰冷的铁器在下巴上摩挲着,倒是一脸赞同的表情,“可是我还是很嫌弃呢。”她自说自话的俯身,腰肢柔软的向前弯曲,睁大眼睛仔细往长平身上嗅嗅,半露的胸口正抵着飘羽的鼻尖,飘羽急忙向后仰,失了力道啪得栽倒在地,低吼出声:“滚开,离我远一点!”

    莲匣咯咯娇笑着,站起身来:“飘羽老弟还是这么纯情,这样可当不好锦衣卫哦。”她的眼神看到长平,伸出食指放在唇间,眨眨眼睛:“小郡主,这就跟我们走罢,让九千岁等急了可是不好。”

    “休得对郡主不敬!”飘羽的怒喝,伴随几声沉闷的打击声,他坐在地上拼力向冰草施展攻击,却被冰草轻而易举地踩住手腕,冰草的声音满是轻蔑:“早就说了,叫你不要乱动。”

    “住手!”长平失声惊呼,看着冰草踩在飘羽手腕上的脚,力度之大几乎要把手腕踩断,她知道飘羽的武功被魏忠贤封住,这时候硬拼明摆着吃亏,只能急急扯住冰草的手,“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飘羽倒是找了个好主子,只可惜……”莲匣轻笑着,从冰草手中接过火把,当先走出地牢,冰草轻哼一声,也不见他怎么动作,飘羽就被定在原地,长平被他抱在怀里,眼睁睁的看着那面具后焦急的眼眸,口中呜呜的,却发不出声音,眼前视线一暗,石门在她面前咯吱咯吱复又关上。

    地牢幽暗而又深远,长平是昏迷的时候被送进去的,这时候清醒的走出去,只觉得一个转弯接着一个转弯,她开头还想用心记忆,到后来被转的七荤八素,只能闭着眼睛默默休息,以平复心头的恶心腻烦之感了。莲匣虽然在前头举着火把,但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笑声清脆如银铃:“这地牢可是冰草亲自设计的,要论起奇门八卦,锦衣卫里还没人能比得上他,小郡主还是别费着心思了。”

    冰草设计的地牢,长平心里有些惊讶,想起飘羽跟她介绍的锦衣卫势力分布,想必冰草是隶属掌管土木工程的木部,只是不知道莲匣是那一分支属下。她这般想着,又有些担忧飘羽,忍不住问到:“飘羽呢,为什么不带他出来,你们要把他怎么样?他不过是我的侍卫而已,能放他走吗?”

    “小郡主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倒叫我先回答哪一个?”依旧是莲匣回答,而冰草只沉默跟随着,如人偶般一言不发。

    长平想了想,决定先问她最关心的问题:“你们带我出去,那飘羽呢,他怎么办?”

    “放心,他好的很。”莲匣的声音轻松,脚步轻敏如猫,在地道堆砌的石头罅隙上跳来跳去,声音也时断时续的,“不过是条--看门的--狗,还是--没了牙的,小郡主--关心他--作甚?”

    “他是我的侍卫。”长平不容别人这般轻视自己的东西,提高声音打断莲匣的话。

    “你相信他?”莲匣似乎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般,停下脚步咯咯笑个不停,“三年前,飘羽被郡主嫌弃,灰溜溜跟狗一样回到皇宫,若不是他那个钱多得淌成河的娘,鼓足了劲给魏公公送银子,他早就被踢出锦衣卫的编制了。小郡主,你怎么能相信他呢?”

    “我当然相信他,你们甘心被个去了势的太监驱使,但不要以为天下人都跟你们一样。”长平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如何能忍受别人讽刺飘羽,那个忠心耿耿,一心都用在保护自己的飘羽。

    “哈,你是被他编的故事骗了吧?我们锦衣卫呀,可是最现实不过的,谁的实力足够强,我们就听谁的命令。”莲匣的脸凑到长平面前,冰冷的银质面具挨着长平的脸颊,贴近的眼眸中闪动着近乎嘲弄的神色,“像书圣那样的蠢货,两百年前就绝种了,不然你以为,永乐帝是如何攻得进紫禁城呢?”

    莲匣的话,隐隐揭开两百年前夺位之战,血淋淋的一角,是啊,若锦衣卫真像飘羽说的那般忠诚和勇不可挡,重重宫禁的紫禁城,如何被永乐帝不废吹灰之力占领,逼的建文帝独自一人在宫中**呢?

    长平心中疑虑,但嘴里仍忍不住替飘羽辩解:“飘羽说了,是当时忠诚的锦衣卫都被永乐皇帝调走了……”

    “什么样的忠诚,能让他们从誓死保护的皇帝身边走开?”莲匣只用了一句话,就轻易堵上长平的嘴。她抬起头转身,迈开步子转向左边的隧道。

    贴着冰草的胸腔传来震动,冰草冷冰冰的话语在长平头顶响起:“错了,右边。”

    长平看着面前的岔路,一条向左一条向右,冰草停下不动,莲匣拐弯处探出头来,摇了摇手,轻松地说道:“先给小郡主沐浴一番,这么大的味道,你闻着不难受?”

    ——叫你在地下密不透风的地方,呆个七八天不洗澡试试,长平的脸一下子羞得通红,心里早把这女人骂了千百遍。而抱着她的冰草依然不动,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固执:“九千岁说的是立刻带小郡主前去。”

    莲匣停下脚步,回转头来,火光映照下她的笑容明灭,眉眼弯弯:“好师兄,我可是看着你难受呢,九千岁要等,也不急这一会儿——更何况我做的事儿,哪回他觉着错过?”

    冰草停顿了一会儿,还是跟着莲匣的脚步向左边路口转去,长平没有发言权,只是在他怀里咬牙切齿的瞪着莲匣:这小****浪蹄子没节cao的居然跟个太监打下手的女人,不就是没洗澡没洗澡有这么值得你嫌弃么!

    “你再这样骂她,我就把你眼珠子挖掉。”头顶上,冰草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长平吃了一惊抬头,冰草的眼神冷冷如刀锋,她低下头有些嚅嚅的小声辩解:“我可没说——”

    “你嘴上不骂,心里可把我骂了千百遍,是不是?”香风拂动,长平几乎没看清莲匣的动作,娇小的女人已经来到身边,手肘吊在冰草的胳膊上,眉飞色舞的眼神里全是得意,“小丫头,惹恼我,我师兄可是会把你煮了吃掉哦,像你这种白白嫩嫩的贵族小孩,可是连骨头都被啃的一根不剩的。“

    “抱歉,可你也不该嫌弃我脏,又不是我不愿洗澡的。”长平望望冰草,那巨大的伤疤扭曲着,脸庞被划裂随着他的表情扭动,仿佛要吃人般狰狞。决定明智的低头认错。

    莲匣这下感到有些意外,眨眨眼睛一笑,放下手上前两步,单手在墙壁上一撑,暗门无声无息的滑开,阳光混着草叶气息,和鸟儿的鸣叫一时之间扑面而来。

    长久呆在地下的眼睛无法适应强光,长平几乎是霎时间闭上眼睛。兀然身子一轻,‘噗通’一声被扔进一片温暖的水域,她吃了一惊,猛然呛了一口水,手脚乱挥着,然后被咯咯笑个不停的莲匣从水中抓起来,咳嗽了好半天才睁开眼睛,听见莲匣毫无诚意的道歉声:“抱歉啊小郡主,听说信王府在后海边上就有座宅子,我还以为郡主会游泳呢。”

    ……!长平抹一把眼睛,看看在水岸边站着如铁塔一般的冰草,连腹诽的话也不敢说了,好容易才理顺一口气:“本宫会水,你让他走开些,再给本宫一套干净的衣服。”

    “小郡主倒是镇定的很。”莲匣第二次有些意外的抬眉,挥手让冰草离开,她抬起右手两指放在唇边,发出低低的呼哨声,吩咐前来的侍女去取衣服,长平在日光下才看清她的模样,身材娇小,但胸前丰满得很,束紧的锦衣卫制服勾勒得曲线玲珑,腰间一把不堪一握。

    莲匣嘴里叼着根草叶,笑眯眯地趴在岸边看长平洗澡,长平此时也懒得讲什么非礼勿视,她大大方方的在池子边上坐下,水刚刚到下巴尖上,还是一泓热气腾腾的温泉,池子不过十丈见方,岸边堆着嶙峋的山石,西北角一颗古树参天,枝叶繁茂。此处极为安静,想来是魏忠贤的后院,水质温润,入手滑腻,这太监到很会享受。

    长平故意慢腾腾洗澡,莲匣在岸边趴着,悠悠然也不着急:“九千岁向来很有耐心,让他等得越久的人,死的就越慢。”

    那你还带我先来洗澡!长平的眼神近乎控诉了,哗啦一声从水中站起来,稳定下情绪,声调平静的说:“本宫要更衣。”

    “咦,这玉佩倒别致。”莲匣的眼神一亮,长平低头看去,正是系在颈间,由赦生赠送的太极玉佩,‘睹物思人’长平记得这玉佩的名字,长时间戴在身上不取下,她几乎都快忘记这块玉了。这时见莲匣满是羡慕地盯着自己的玉,克制住自己想护住玉佩的冲动,淡淡扫了她一眼:“风吹着有些凉呢,莲匣不为本宫更衣吗?”

    “小郡主这般沉得住气,可叫我越看越喜欢,我三岁的时候,可还没学不到郡主这般不动声色呢。”莲匣的手轻快敏捷,瞬间便把她湿淋淋的头发挽了个结,擦干身子,套上一身簇新的十二烟色绫罗。

    “好了,听说信王妃是个难得的美人儿,如今看着郡主,果然不错。”莲匣绕着长平转了个圈,她眼神明亮,带着十足十的赞赏。

    “走罢,前厅来人催了。”冰草的身子从假山后走出,矗立在两人面前。

    长平看着那铁塔般的身躯,斜草乱飞的长发,在阳光下更显得凶神恶煞的长长刀疤,下意识地向后一退,被莲匣拦着,一把抱在怀里:“人那,只看外表可是要吃亏的哦。”

    长平几乎有些怀疑的,看着她这句算是警醒的话,却看见她转眼又眼珠流转,媚意横生的说:“但是像我这般美貌良善,郡主可也错认不得呢。”

    好吧,当我什么都没想过。长平决定继续保持沉默。手悄悄伸进怀中,握住那冷暖交替流动的玉佩,赦生什么时候才能来救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