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紫飒剑
莫浅浅歪歪地窝在落玉的怀中,他的胸膛厚实而有力,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在青葱竹林间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她费力地向后仰着头,目光正好落在他的脖颈上,他的脖颈白皙而线条流畅完美,就像湖边一只翩然而至的仙鹤。 “从前呢,有一个女子,样貌奇丑无比,粗陋不堪。然后好不容易有人帮她说了门亲事,嫁给了当地一位风雅名士。两人婚宴当晚热闹非凡,但是这位新郎进屋方揭开新娘的喜帕之后,竟然吓得面无人色,仓皇而逃。” 他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她额角的碎发。 “新郎的好友连忙一把揪住他,劝他说,人家既然把女儿嫁与你,必然有原因,你得考察一下。然后他战战兢兢地回到房间,再一见新娘,仍然拔腿就要往外跑。” 这回他终忍不住大笑出声了。 见他笑得这般配合,她愈发讲得兴致勃勃。 “你这下知道这名女子容貌的骇人程度了吧,春xiao一刻居然能将相公两度吓得落荒而逃。但是这个女子没能让新郎如此容易地就跑了,赶紧拽住他。新郎自是十分嫌弃女子的相貌,鄙夷地问,妇有妇德、妇容、妇言、妇功四德,你有几德?然后女子就答,我仅缺的是容貌而已,但读书人讲究百行,你又有几条符合?新郎答道,百行俱备。女子回道,百行德为首,而君好色不好德,何谓百行俱备?” 他唇边的笑容淡若清风,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发。 “于是这位新郎被女子的品行所打动,两人相亲相爱地生活在一起。” 她口中的女子正是阮家女,真可谓是古代版的丑女无敌啊。 她慢悠悠地说完最后一句话,蓦地向后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狡黠一笑:“落玉,你说我漂不漂亮?” 他微微一笑,道:“很美。” “真的?!”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故作一脸怀疑状,“在你这样的俊朗神君面前,我哪儿敢自诩美貌啊。嗯,若是你当日见到我时,我也如那新妇一般,丑陋非凡,你会不会一见到我,扭头便跑啊?!” “傻瓜。”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长发,眸光柔软,“我钟情于浅浅之时,尚不曾见过浅浅的容貌,对浅浅的情意,又岂会因样貌而有所更改。” “落玉啊,”她一骨碌爬起来,跪在竹椅上,双手抚着他的脸,凑上前,用自己的鼻尖轻轻地蹭着他的鼻子,声音轻软温柔,“上苍为何对我如此眷顾,能遇上你这样的男子,俊雅似仙,完美无瑕。” 他红唇轻扬,眸光晶亮莹丽。 “神仙哥哥。”她低喃一声,像小鸟一般,飞快地在他的唇上啄了一下。 他的面颊迅速浮起一片红晕,怔怔地望着她,眼睛又大又亮。 许久之后,他才无声地咧嘴一笑,手臂轻抬,扣住她的后脑,慢慢地吻了下去。 他口中清凉而甜美的气息让她不自觉地沦陷其间,两人的舌尖在口腔中一来一回地玩着追逐的游戏,这种美妙的体验,是她从未有过的。 直至两人都吻得气喘吁吁,才勉强分开。 两人静静地凝望着彼此,谁都不忍出声打破这一刻的温情。 落玉······ 她抚着他的面颊,看着他,渐渐地眼前涌上一层水雾。 她知道,在云深山的这段日子,能与他朝夕相对,已是上天最大的慈悲。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她心里已然明了,落玉他,不会带她走······如今瞿国朝堂内外,云谲波诡,书焕突然被一纸诏书派赴江北,纵然她一介女子,也能察觉其中必不寻常。她遭伏一事,让落玉下定决心与她隐于云深山中。但是待书焕归来之时,落玉他,定会狠心将她送回书焕身边······ 秋意渐深,晚风寒意袭人。 莫浅浅神色有些萧索地临窗而立,望着天穹之上的那抹弯月,心下不免凄然。用晚膳之时,忽地有位小师傅送了封信来竹院。落玉接过信,展开阅后,面色骤变,望着她的眼神,隐隐有丝痛苦和难舍。就在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正欲开口之时,他似是逃避般别过脸,只是慢慢地将信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接着缓缓起身,一语不发地走了出去。 这封信,仅书四字,“不日将归”。 书焕······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轻微的叩门声,接着便听到杜新竹贴着门板低低道:“浅浅,云海大师请你过去一趟。” 云海大师?! 想来自她清醒之后,似乎不曾见过这位会龙禅寺的住持。 ————————分割线———————— “叩叩叩”,极轻的敲门声响起。 云海大师并未停下手中敲木鱼的动作,只是微颔首,道:“纪施主,你来了。” 莫浅浅唇边噙着浅笑,轻步走进房间,向云海大师一欠身,笑道:“大师于清浅的恩情,清浅此生莫敢忘怀。” “纪施主严重了。”云海大师的声音犹如天山上的一泓清泉,淡定而沉静。 “不知大师深夜寻清浅前来,所为何事?”她小心翼翼地望着他,声音有些怯怯的。他那看似洞悉一切的目光,总让她浑身不自在。 云海大师并未开口,只是兀自起身,走到墙角一侧的书架后,但听窸窣的响动过后,他双手捧着一个细长的锦盒走了出来。
“这个······”她看了眼那个绿锦盒,复又抬首,不解地望着大师。 “物归原主。”云海大师淡淡一笑,接着走上前,将锦盒递到莫浅浅跟前。 这个锦盒,是纪清浅的?! 她心中忐忑地借过锦盒,深吸一口气后,慢慢打开盒盖。 这是?!她霍然抬眸,难以置信地望着云海大师。 大师面色依旧平静无波,只是眸中闪烁着让她安心的光芒。 她紧张地咬着下唇,将锦盒放在身旁的矮几之上,谨慎地取出盒中之物——一柄长剑。 这柄剑细长笔直,剑鞘上的流水纹,古朴淡雅,没有过多的坠饰,却让人一眼便爱不释手。 慢慢拔出长剑,寒芒顿现,剑身韧而轻薄,其上也饰有流水纹,素雅飘逸。剑柄处嵌有一枚通体翠绿的寒玉,还刻着两个字——紫飒。 紫飒剑?!难道是纪清浅的佩剑?! “纪施主,一年之前,施主负伤上山,托老衲代为保管此剑,当时老衲为保全施主经脉,暂封施主内力实属迫不得已。” “殿下内力绵厚悠长,就在施主因伤而连日昏迷不醒之际,殿下为施主真气疗伤,已修复施主体内毁损经脉。施主既已复原,老衲便可为施主施针通脉,稍加时日,施主运功行气必当更加自如。” 语音未落,便见眼前一道黄影闪过,云海大师竟不知何时已然移动至她身前。 “大师——”她刚启口,余下的话语便被自己情不自禁的一声闷哼给压了腹中。 云海大师抓着她的一只手,迅速将其衣袖褪至腋下,下针手法疾如闪电,刺入肌肤的每一针酸疼难忍,犹如虫蚁啃噬。莫浅浅死死咬着唇,双眸朦胧如雾。 “唔——”一声痛吟逸出唇角。云海大师正在为她另一只手臂施针,她鬓角的碎发已经汗湿,稍显凌乱地贴在额前。 云海大师将她两手手掌抬起,接着自己出掌迎上。 莫浅浅只觉得两手手腕处一股细长的暖流渐渐蹿遍四肢百骸,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似是重新注入了生命活力一般,她突然觉得自己身体里有股力量在苏醒,然后,不断地膨胀。 一旦感觉双手失去依附,莫浅浅似乎在心底某种力量的驱使下,径直走向大师窗前的案台,扬掌便用力拍下。 案台震颤之后,竟似纹丝不动,紧接着,案台发出细碎的“噼啪”声响,台面赫然出现如蛛网般的裂纹,“噼啪”声在继续,蛛网不断地扩大,变密,直至遍布案台的每一处角落后,“轰”地一声,案台登时化作无数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