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掌上观纹
这次顺利击退千里瘟，保得京师安宁，八阿哥居功甚伟。康熙不仅赏一把随身携带的佩刀，更赞其“颇有识量”“办事干练”。 对于这些赏赐和夸奖，八阿哥面子上虽然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其实并不怎么在意。他更看重的是利用这场千里瘟极大的打击了四爷党人的势力，同时在京城的几个要害衙门当中安插了自己的亲信和耳目。 巡防五营是个重点，这个负责京城治安的重要衙门当中有不少人和十三阿哥胤祥走的非常近，趁着这个机会清洗掉一大部分十三阿哥的故旧，重新换上自己人。 尤其是工部，也是一大收获。 长久以来，户部就是八爷党的“地盘”，所以才有财力收买拉拢更多人，现如今又在工部楔下几个钉子，已经是事实上影响到了工部，这可是以前几十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这次皇帝温言嘉奖，让很多骑墙派和墙头草看到了八爷的风头，纷纷投到八爷党门下…… 两个月的时间，八爷党人的势力版图就扩张了很多，按照九阿哥十阿哥的意思，绝对要隆重的庆贺一番，最起码也要摆上三天三夜的酒宴，然后再唱几天大戏。 “九弟十弟，此役不过是小胜一场，不值得大张旗鼓的庆贺，按照国朝的规矩，内阁军机这些要害部门我们做皇子的插不上手，就只能盯着六部了，六部当中最重要的其实不是兵部，因为兵部太扎眼了，皇阿玛看管的很死，无论是咱们还是老四他们，都动不得兵部……”八阿哥云淡风轻的轻摇折扇，笑呵呵的说道：“国家之重，无非军财二字，兵部谁也不要想，掌管天下财税的户部早在咱们掌控之中，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吏部了……” “只要拿下吏部，甚至不需要全部拿下，只要在吏部也楔几个钉子进去，天底下当官的就得都投到咱们门下，老四他们只能喝西北风……” 相对于在千里瘟战役中默默无闻的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八阿哥确确实实的占尽了风头。 八阿哥很有风度的微微一笑，端起盖碗抿了口茶水：“要想插手吏部绝非朝夕之功，也不能做的太显眼，要拿出缓慢渗透的水磨工夫一点一点的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工部巩固住了……” “八哥，”十阿哥有点不大满意的说道：“六部当中，最没有用就是工部了，你说这么一个督造器械的衙门有什么用？最多是帮咱们提供几个职位而已……” “十弟你真的浅薄了……”八阿哥胤禩始终面带微笑，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个工部嘛，看似不起眼，其实要紧的很，到关键时刻，咱们唯一能指望上的就是工部了。我已经邀请了工部的几个堂官来这里赴宴，特意让你二人作陪……” “八哥你也太瞧得起那个几个狗屁堂官了，说是堂官，不过是几个区区从六品的督造，狗一般的小人物，值得咱们兄弟三人作陪？” “老十，说你浅薄你就越发的没有积淀了，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这句话看来你还不明白啊，几个从六品的督造怎么了？说的粗俗一点，就是一摊臭狗屎，只要用对了地方也会起到想不到的效果……” 十阿哥眯缝着小眼仔细品味胤禩的这句话，过了好半天才缓缓点头：“要说布局深远识人之能，我素来是最佩服八哥的，既然八哥都这么说了，肯定是有深远的谋划，那我就给那几个堂官一个天大的脸面，啧啧，几个从六品的堂官要咱们三个皇子作陪，嘿嘿……” “一会客人到了的时候，你们千万要谦和一些……”说着说着，八阿哥就注意到了沉默不语意兴阑珊的九阿哥：“九弟，你在想甚？怎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九阿哥确实有点反常，一改往日是粗大嗓门口无遮拦的样子，居然一直坐着不言不语：“八哥，我这心里正烦闷的紧，过些时日我就要纳个小妾的事情你和十弟都是知道的，要说那个小妾，也是个标志的美人。没奈何的，忽听说她患了气鼓胎……” 九阿哥把那治人那老爷送过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二人，垂头丧气的说道：“这美人端得是颜如西子貌似文君，我一见就喜上了。眼看着喜期将近，忽然就患了这种恶疾……” 十阿哥大笑着说道：“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三脚的虾蟆无处觅，两脚的婆娘有万千，九哥何必为一个女人伤神？” 八阿哥胤禩依旧保持着很有风度的微笑，把手里的折扇“唰”的一合，以扇子柄遥指九阿哥和十阿哥，呵呵笑道：“我的两位贤弟呀，不是八哥说你们，你们还真的是浅薄了。难不成你们还真以为那女子是得了气鼓胎？” “八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那家的女儿我也素有耳闻，我听说前一阵子曾传出过怀孕的消息……” “八哥……”九阿哥面红耳赤的说道：“八哥你这么精明的人儿，怎也能信着没有油盐的淡话？那小美人家教素严，又是许配给我做小星的，怎么可能做出于人私通的丑事？这个谣言我也听说了，不过很快就证实是误诊，就连诊断的郎中也亲口承认是误诊……” “误诊？”八阿哥呵呵一笑：“误诊才是真正的谣传，据我推断，你说的那个美人肯定做了丑事。我可不是败九弟你的兴致，你也不想想，给你那个美人诊断的是何许人也？那是神医宝珠哇，怎么可能会误诊？” 要说这次击退千里瘟的功劳，其实有一大半应该算是宝珠的，关于这一点，三个阿哥都心中有数。 能够以神奇的医术战胜千里瘟，为八爷党人打开前所未有的良好局面，足以说明点什么了。 说起心智计谋，宝珠绝非老谋深算的八阿哥之敌手，若是说起医术…… “要是说起医术，此女医术之高为我生平所仅见。说她连怀孕都会误诊，绝对是个笑话……” “八哥你还真就说错了，我也佩服宝珠的医术，可那一次确实是误诊，她自己亲口承认的，连招牌都被砸了。行医治病嘛，就如同打仗，哪里有百战不败的？医术再怎么高明也有失手的时候……” 八哥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我敢拿这柄扇子和九弟打个赌，那小美人一定是怀孕了，你敢不敢和我赌？” 八阿哥的识人之能最为人所称道，虽然仅仅是一柄折扇的赌注，九阿哥也不敢和他赌。 “我的傻九弟呀，如是没有宝珠亲口承认是误诊，我还真不敢确定那小美人是怀孕了。正是因为她亲口承认，我才敢于确定……” 在推断局面和判定是非的问题上，八阿哥一直都表现出视天下大事如掌上观纹的卓然能力，经过他这么一说，九阿哥也对那玉香的问题产生了动摇：“八哥你真的以为……” “不是我以为如何，而是事实如何。”八阿哥笑道：“毁人名节是天大的事情，若非真的怀孕了，那家又如何会回过头来再次找宝珠医治？从那家再次找宝珠医治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可以看出必然是怀孕了，因为前一次宝珠已经替他们隐瞒，所以才去再次找她。你仔细想想，若是有人诬陷于你，你还会再送上门去？哈哈……” “可她说是气鼓胎，我也找人问过，气鼓胎确实很容易误诊为怀孕，说不定就真的误诊了呢……” “那家再次去找宝珠医治，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余下的细枝末节都是障眼法而已，做的越是精妙就越虚假。”虽然不曾亲看目睹整个事情的经过，但八阿哥依旧对怀孕事件做出精准的判断，得出的结果和事实完全一致：“所谓的误诊只不过是宝珠替那小美人保全声名的措辞罢了，怎么能当真？或许第一次的时候那治人还以为是误诊，可他第二次把女儿送给宝珠去医治，就摆明了是已经知道真相，要不然也不会送到宝珠那里，因为他知道宝珠会继续替他们隐瞒……” 对于八阿哥胤禩的推断能力，九阿哥素来信服，经过他这么一说，仔细想想确实是那么回事，脸上当时就挂不住了，腾的一下子跳起来足有三尺高，扯着喉咙破口大骂：“好他个那家，居然要把个破鞋烂女人嫁给我，当我成什么了？老子和他们没完……” “呵呵，九弟你又错了。”八阿哥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轻描淡写的抿了口茶水，察觉茶水已冷，招手唤来丫鬟换了盏新的，用盖碗压下漂浮的茶叶：“那家专门给你送这个消息，其实就是想要你解除婚约……” “想的倒好，给老子送了破鞋，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不让他那家知道知道我的手段，不把他那家整治的死去活来，真以为九爷爷是好欺负的……” 看着九阿哥咬牙切齿的发狠，胤禩再次摇头：“那家把这个开膛剖腹的消息送给你，就是把你挤兑到了死角。你仔细想想，无论你同意不同意开膛医治，都是你的错。若是你不同意，肯定有人乱嚼舌头根子，说你害死了千娇百媚的那家女子。若你同意开膛医治，就算是治好了，娶一个不能生养的女子，对于天家名声是一个大大的妨碍。这是逼你解除婚约的手段罢了，也不能当真……” 八阿哥慢悠悠的放下茶碗，遥望远方，仿佛穿过无际的迷雾看到了真相一般：“其实我丝毫也不怀疑宝珠的医术，就算真的开膛剖腹也肯定不会伤害那个女子的生育能力，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解除婚约而已。一个女人罢了，现如今四哥那边肯定盯着咱们，盼着咱们出点什么乱子呢，你还是忍了这口气吧……” 这种事情，若是常人早就翻脸了，毕竟是见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九阿哥，知道什么叫做大局，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闹出太大的是非。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雍亲王和老十三刚刚吃了瘪，肯定眼珠子通红的盯着这边，随时都准备抓住点什么事情大做文章。 九阿哥气呼呼的一拍桌子，虽极是恼怒，终究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气恼的说道：“就听八哥的，且不理会那家的老狗。不过那家的小美人实在俊俏，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 “我若不去看一眼，恐怕那家小美人收买了宝珠就这么溜掉，就算我得不到这个美人，也要看看她开膛剖腹的情形，我还真就不信了，人的肚子剖开之后还能活？” “不看也罢，我对宝珠这个人的医术还是比较有信心的，既然她敢放出这个大话，必然有七七八八的把握，我估计你就算看了也没奈何……” “八哥你放心吧，我不会闹事的，我只是不想这么便宜的放过那家小美人……” 正说话间，门子来报，工部的三个堂官和工部侍郎完颜罗察来拜望。 八阿哥笑道：“原以为是三个小虾米，想不到还有一条鱼，连罗察都来了，怎么就算是迎一迎也不为过，哈哈，看来十四弟也不敢寂寞啊，派了老丈人来投石问路了……” 十四阿哥和成为雍亲王的四阿哥是一母同胞嫡亲兄弟，一直以来却站在八爷党这边，处处和四爷党人过不去。 前些年要对西北用兵，年轻的十四阿哥被委以重权，号抚远大将军，是诸皇子当中唯一执掌兵权的。当时的出师礼极为隆重，用正黄旗纛、亲王体制，称大将军王。 自从有了兵权之后，依附八爷党的十四阿哥竟然有了自立门户的心思，隐然已经是八爷党四爷党之外的另一股势力。 但十四阿哥自立门户的想法很快就被十三阿哥胤祥打乱。 西北大军的粮饷之地在甘陕，甘陕的汉中知府和略阳参将军被十三阿哥的一个门人以贪墨军饷的理由当场格杀。那个叫做罗威虎的家伙之所以那么大胆，敢在军营当中拔刀杀人，虽然背后有年羹尧的鬼影子，可终究算是一个猛士，不仅打乱了十四阿哥的部署，更重要的是在四阿哥的运作之下，年羹尧从四川总督晋升为川陕总督，一下子就攥住了西北大军的粮道和后路，让威风八面的大将军王不敢有所动作。 “哈哈，十四弟被年羹尧绊住了后腿，我估计是来求援的，那个在军营中拔刀杀人的猛士，和宝珠有很深的渊源，我正想拉拢他呢，九弟你可别闹的太不像话，否则对大局有碍……” “罗威虎是老十三手下最得力的干将，真能拉拢过来？” “呵呵，你八哥我是那种乱发大言之人？若没有点把握，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