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心思重的梁老汉
过了一个多钟，吴永波来了。 一进门，笑呵呵的，对梁家大小一家子，都打了一回招呼，连少家都客客气气的招呼到了。 少芬一听，扑哧笑出声来。 “吴永波，你别搞那么客气。” “不是客气。”吴永波笑道。 少武少彬都过来笑着和永波招呼了。 梁母闻声从灶房里一撩布帘子钻出来，两只手在一块毛巾上擦着。 “哟，永波来了，！我这里马上就做好了，少武少彬，你们先陪永波聊着！” “不用你老交代，自然的！”少武少彬笑道。 梁后成取下嘴上的烟嘴，说道：“永波啊，坐坐坐，你满霞婶是个粗人，不晓得搞什么饭菜，随便吃点哈！” “后成叔，你客气了！满霞婶做饭的手艺，那在队里是有名的！”吴永波笑道。 “哎，有啥名啊，不过是红薯土豆，就是做出花来，那水平能高到哪里去？比不得你们城里人，精细！” 虽然吴永波几岁就跟着父亲下到了固水村，可是在队上的人心里，还是始终把永波当个城里的，也许是他长得和其他农村人不一样，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说话又文雅，又喜欢看书，农村人没几个这样类型的。 不过，队上的人把永波看成是城里的，并不表示高看他一截，只是没有把他当队上自己人而已。 吴永波在固水大队仍然有点像个外人。 少家却嚷道：“他可不像城里人，城里人狡猾得很，不是他这样的。” 吴永波笑道：“哦？少家还挺有见识的，快说说，城里人怎么狡猾了？” 少家不由略带得意的说：“我去过城里，见识当然有啊，上回我跟大哥还有我姐进城买布，商场明明有货，就是不卖给顾客，我们溜到后面仓库，发现一车子的布，后来喊来他们的领导才买到布，说是吃……吃了什么回什么……” “回扣，对吧？”吴永波笑道。 “对对！回扣！” “回扣是什么？”梁后成在炕上抽烟，边听他们闲聊。 “就是用公家的利益换取个人的好处，拿人家的好处费替人办事。 “那要是这叫城里人，永波确实不像啊。”梁后成说道。 “城里人也不是都这样的，很多都是很不错的呢！”少武说，少武便把上次百货商场黄经理的事说给了大家听。 吴永波笑道：“哟，少芬还真是小能人，进一趟城就能结识一个经理，不简单啦。” 少芬回：“又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你别瞎吹我了。” 梁后成点头道：“少芬这闺女是比一般女伢子能干，就是强过头了点啊，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伢子规规矩矩最重要啊。” 少芬悄悄吐了吐舌头，躲在梁后成身后笑。 她爸梁后成是典型的老式父亲做派，对闺女的与众不同的性格一直有些不赞同。 不过，听了少武这个叙述，梁后成打心眼里也感觉到了，少芬这闺女的能耐大，要她规规矩矩怕也难，梁后成只是希望她不要搞出乱子就好，硬要像梁队长家的银红那样，也是不可能的了。 说心里话，梁后成还是宁愿少芬不那么能干，性格温存，那才是女子最招人喜欢的优点，像银红那样，多好。 虽然出于梁队长的原因，梁后成也不大赞成少武和银红的事，可是单单就银红这个闺女来讲，梁后成是相当满意的，找儿媳妇，谁家不希望找这样的，那是祖上积德，是婆婆公公的福气，也是儿子的福气啊。 可再看看少芬，这才十七，就泼喇喇的，名声在外了。 以后谁家婆婆公公肯受这样的媳妇过门？ 人家一怕这样的媳妇不稳当，再也怕以后骑到儿子头上去啊。 蔡满霞跟他说过，相了一户人家，在八里大队，家庭情况各方面也还过得去，梁后成嘴上没说什么，闺女嘛，没必要嘴上那么上心。 梁后成心里是上心的。 他老婆满霞不会想太多，他心重，一听媒人找的是八里大队的，他就晓得了，那是媒人怕在本大队找，难度大啊。 不是少芬这个女伢子不好，是太好了，太能了，没人敢收。 人家八里大队的，隔着老远，不了解情况啊。 他就怕人家男方家跑到固水大队来，暗地里打探情况，摸底。如果听到了少芬泼辣强干的名声，男方搞不好就不肯了呢。 现在梁后成就巴望在男方没摸清情况之前，赶紧的见了面，赶紧的找个日子订了亲，那时候生米熟饭，两人也有感情了，也就不会节外生枝了。 吴永波笑道：“后成叔，如今的女子也和以前不一样了，少芬这样的，搁在城里，参加工作了，那肯定是要在工作上大展身手的啊，难能可贵呢。” 梁后成啜了口烟，摆了摆手，“可少芬是个乡下女伢子啊！能和人家城里姑娘比？一辈子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哪里有工作安排啊！” 少芬嘟哝了一句：“种地咋了，种地也能种出富翁来！” “啧啧，种地种出富翁，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见过一回这样的好事！” 少芬闭了嘴，也不敢做声了。 一个原因是，梁家没有和大人顶嘴的规矩。 二呢，是少芬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往后会发生的社会现象，眼下谁也想不到的，少芬说这话，显然是超越了时代局限了，难怪梁后成不买账。 少武笑道：“少芬这话也未必没可能，不是要承包到户了吗，往后啊，想不到的事情估计不少呢！” 少武倒没啥预见的本领，只是他有一种直觉。 梁后成不以为然：“就这么几亩地，几把锄头，啥事想不到啊？承包到户不也还是在地里刨食吗，就看多刨点还是少刨点，说到底，填饱肚子就是大好事了，你们这些娃尽瞎想！” 永波笑：“老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永波，你这个伢子读书也多，你在哪本书上看见过说，种地也是一个行当的？三百六十行，那是城里人的行当，咱们乡下人种地，那是从来入不得行的。” 永波嘿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