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雪地里的槟榔在线阅读 - 第六章 摇曳红尘

第六章 摇曳红尘

应付客人,怎样在划拳时赢客人,怎样千杯不醉,怎样趁客人不注意时偷偷把酒倒掉。

    除她以外,其他两名花魁对她们也很照顾,虽然那两个没可安的好脾气,但为人同样仗义。

    到后来槟榔和梁雪已经很习惯,应付客人对她们来讲易如反掌。她们开始喜欢上观察客人,越来越喜欢。因为看到他们、了解他们,尤其是在这里,在酒后,她们更看清了人是多么地可笑与可恶。风月场就像海上的浮瓶一样,一半在水上一半在水下,显得那样地虚浮梦幻。一切都是假的,人们在虚假中尽情放纵,却都以为自己得到了真实,并会为此洋洋得意。

    她们在这里越做越顺,很聪明的女孩,在三大花魁的调教下,两人极快地便从观察与实践中学会了如何卖弄风情,如何让客人俯首帖耳,如何让自己少喝酒又不会得罪客人,如何能讨好各种各样的人。紧接着,她们又有了自己的客户群,每天也还会接待不同的客人,成为新人中的佼佼者。她们现在成了两个承欢卖笑的老手,极其娴熟。一个月后,她们成了这里最红的公关小姐。

    这是一项特殊的职业,出卖自尊,出卖羞耻心,甚至最后出卖身体。以提早罹患胃癌为代价,换取多一点的金钱。因为想多赚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样做是不是值得并不好说,因为至少对当时正在做的人来说当然是值得的,不然她们也不会去做。至于以后值不值得,那就要看她们会不会因为这个选择而让自己对人生感到后悔了。

    这个圈子里清一色是清秀甚至够得上美丽的年轻女孩,她们曾有着对生活的无限希冀,也或者其实那些希冀就是欲望,然后她们在一次次的人生实践中发现现实会让她们的希望破灭,也因此就走上了这条在许多人看来是捷径的路。至于走上来后,她们会不会达成她们的希望,那就要看她们各自的运气了。

    这里是相当出名的夜总会,来的人都很有钱,这对在这里工作的女孩也算是一种极大的幸运。因为做这行的何其多,可真正能碰到有钱客人的并不多。这里算是这个行业里比较高的层级。

    这里有很多女孩,而领头的女子只有三个,也就是这里的三大花魁——林可安、凤梨、紫玫瑰。

    凤梨今年二十七岁,本名葛岚,二十一岁起就在这里上班,算起来已经在这里做了六年。她是只陪酒不卖身的代表人物,也是个美艳的尤物,追逐她的男人多如牛毛,可她就是不动心。她是老板陈良的情妇,一心希望陈良可以娶她,但看起来并不容易。她和林可安很要好,她们是好朋友。

    紫玫瑰则有二十八、九岁。紫玫瑰是她的艺名,没人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可安说,紫玫瑰二十岁来这里上班,曾是最红的陪酒小姐,比任何人都红。她在最火的时候被一个有钱的富商包养,不仅一分钱没弄到,还在堕过五次胎后,因为执意生下一个女儿被甩。她只好重新回来上班,并且从陪酒改做应召,虽然昔日韶华不再,但因容颜秀丽,价码还不错。去年她女儿在玩耍时不小心顺着窗户掉下楼,摔死了,所以她不大合群,总是独自坐在一边喝酒,显得很忧郁。

    至于林可安,凤梨说林可安的父亲是酒鬼,高三时她母亲因为不堪家暴谋杀亲夫被判死刑,导致她大学考上没钱念。接着本想出来打工,没想到却误入风尘无法自拔。她是这里最红的头牌花魁,追求她想包养她的人一打一打的,可她都拒绝了。她过去也会接客,可最近几年不再接客,似乎有点要收山的意思,因为白天她会去培训班读会计。而且最近还有个开货车的小白脸在追她。凤梨说的小白脸大概就是槟榔和梁雪第一天遇见的那位。

    所有人都喜欢林可安,对她言听计从好像她是这里的大姐大。女孩们都说她特仗义,这里的女孩几乎都被她照顾过,所以大家都很尊重她,包括按理说应该是她对头的紫玫瑰和凤梨。

    一场小雨后,天气转暖。

    槟榔她们送走今夜的最后一批客人,回到更衣室换衣服。梁雪摸摸胳膊上的红印抱怨:

    “这些人真变态,玩的叫什么?还把人绑起来,弄得我好疼!”

    槟榔还在数钱,笑道:“幸好钱没少给!”

    “奇怪!为什么你碰的全是大方的主儿,我接的全是小气鬼?”钱梅抱怨。

    “你还好,那混蛋耽误老娘一晚上才给这么点儿!”一名自称“小咪”的女子晃晃手里的小费,

    话音刚落,燕燕陪着抽噎的方草进来,方草就是和槟榔们一同来应聘的那个,槟榔的预料还真准,方草自打上班开始就没好过,不是被客人修理就是被陈良修理,日子惨得不得了。小咪不耐烦地问:

    “她怎么又哭了?又谁收拾她了?”

    “她把酒洒到客人身上了。”燕燕也很不耐烦,她是方草的同学,就是她把她带来赚外快的。

    小咪摇头,大伙儿都忙着收东西,这时可安从外面走进来问:

    “玫瑰呢?”

    “和客人出去了。”凤梨回答。

    “出去了?和谁?”

    “冯老头呗!”

    “他是个变态!”可安惊呼。

    “我劝她了,可她不听,她说她现在能接一个是一个。”小咪说,“依我看,她简直是不要命了。”

    可安叹了口气。众人换好衣服,三五成群地走出夜总会。空气很冷,地上湿漉漉的很不干净。一个男人正抱着一束红玫瑰站在夜总会门口,是上次的小货司机。凤梨见状,对身边的槟榔说:

    “看,小白脸!那不就是!”

    小白脸见可安出来,立刻冲上来拦住她,对她大声朗诵起徐志摩的《雪花的快乐》。所有人都知道林可安酷爱徐志摩的诗,这大概也是一种讨好方式。梁雪听着,不解地问槟榔:

    “他说的是什么?”

    “徐志摩的《雪花的快乐》。”

    “徐志摩真恶心!”

    “怎么?”这次轮到槟榔不解了。

    “你没听见他念嘛,‘那时我凭借我的身轻,盈盈的沾住了她的衣襟,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消溶’,说半天就是想往人家的胸上贴,这还不恶心吗?而且还是种意yin!”

    槟榔扑哧一笑:“没错,我也不喜欢他。”

    这时男子朗诵完毕,讨好地笑道:

    “可安,花送你。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可安没好气地想走,可那男的总拦着不让她走,她大怒,一把将花摔在地上:

    “徐鹏,我说过让你别再来找我,你听不懂是不是?我告诉你,我不想和你有任何关系,你以后少来找我,听见没有!”

    她说完,拦辆出租车要走,后面小咪和凤梨赶紧追上去,她们顺路,向来都是晚上拼车,省钱。而那名男子见她们走了,只好弯腰把花捡起来,有些尴尬地离开。

    槟榔、梁雪、燕燕、方草是一路的,四人拼车回家。回家时已经快四点了,新房子进门同样是个狭窄的门厅面对着阳台的厨房,一个带蹲厕的卫生间正对大门口,这次里面好歹有淋浴器。左边是卧室。南方冬天因为没有暖气,室温和室外差不多,所以更冷。

    苏母已经睡了,两人开灯在厨房外的水池前洗脸。妆化得很浓,必须要用卸妆油,并且要在彻底洗净后做个面膜,这是凤梨姐教的,她说如果皮肤被化妆品摧残得那么严重,又不每天去保护,那要不了多久脸就会完蛋。所以每晚都是一人在洗脸,另一人不是在用蜂蜜蛋白调面膜,就是在捣黄瓜敷脸。

    虽然现在的薪水很高,可在这种城市里,如果又要能生存又要能攒钱的话,还依旧要尽量节省才行。好在槟榔聪明地给家里的三个人全买了医疗险,虽然平添一笔费用,可再生病就不用发愁医药费昂贵了。她也开始有了零存整取的存款。

    “咦?”梁雪望着墙上的日历,说,“今天三月二号,明天就是你的生日了。”

    “是吗?”槟榔拼命洗脸。

    “嗯。明天是你十八岁生日,我们出去吃一顿吧,再买个蛋糕。”

    “算了,我要累死了,没那个心情。”

    “十八岁生日很重要,应该好好过。现在我们已经有钱了,也有能力下馆子吃顿好的。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当百万富翁。”

    “这个要求太奢侈,换一个。”

    “那我就没有想要的了。”

    “那明天给你买双鞋吧,现在开春,冬天的鞋应该在特卖。”

    “我觉得我应该找份兼职,反正下午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去做小时工,你觉得怎么样?”槟榔擦着脸问。

    “你不怕会累死?”

    “趁年轻多赚钱嘛。”

    “你知道我下午想去干什么吗?”

    “干什么?”

    “我想去学跳舞。”

    “那你去学跳舞,我去做兼职,我们晚上见,不是很好嘛。”

    “等过一阵再说吧,我们才来多久!”梁雪继续搅拌面膜,“哎,你说追安安姐的那个男的怎么样?”

    “我讨厌那种成天抱花追女人的男人。”槟榔接过面膜碗。

    “我也讨厌。我觉得那男的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可靠人,油头粉面贼头贼脑,抱个花死缠着人家,还意yin!”梁雪洗着脸道。

    槟榔哈哈笑,捣着面膜说:

    “管人家干吗?我看安安姐也不会看上那种家伙。”

    “那倒也是。”梁雪也这么觉得。

    次日,三月三日,槟榔十八岁的生日。

    梁雪再三怂恿才把她拉出门,给她买双红色高跟靴,然后在下午时去接苏母,三人到附近的烧烤店吃顿饭。饭后梁雪说要和槟榔拍张合影,两人找到一株刚开的迎春花,站在前面,让苏母拍照片留念。接着苏母回家,槟榔和梁雪赶着去上班,她们现在已经彻底习惯了前往夜总会的那条路。

    这里实行打卡上班,两人来早了,还没到七点,女孩们都没来,她们以为自己是来得最早的,没想到推开化妆室虚掩的门,却发现一身紫裙的紫玫瑰正坐在一张化妆台前喝酒。两人吓一跳。

    “玫瑰姐!”槟榔叫道。

    “玫瑰姐!”梁雪跟着叫。

    玫瑰没理她们,还在喝,她总是很冷漠。两人去帘后换好衣服,出来坐到化妆台前化妆,这时梁雪忽然捅捅槟榔,指指玫瑰的后背,她看过去,吓一跳,只见玫瑰姐后背没被头发遮住的地方有一大块伤口正在往外流血。她“呀”地一声,说:

    “玫瑰姐,你受伤了!你那里出血了!”她拿出纸巾去给她擦,上面殷红一片。

    “我没事!你别管!”玫瑰不耐烦地道,推开她的手,起身出去。不料却在门口撞见可安和凤梨,她看她们一眼,还是出去了。

    “怎么了?”可安疑惑地问。

    “她身上有好大一块伤,在出血。”梁雪解释,“我们帮她擦,她不高兴,就走了。”

    可安听完,转身跟出去。凤梨笑笑,对二人说:

    “没事。”

    “玫瑰姐身上好像有很多伤啊!”槟榔道。

    “谁让她出去接客?出去接客最容易碰到的就是那种事。”

    “她身上的伤都是被客人打的?”梁雪吃惊地问。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凤梨坐在镜前补妆。

    “怎么会有那么多变态嫖客?”梁雪更吃惊。

    “正常人谁会去嫖妓?嫖妓的大多数都变态!”凤梨道,拿起烟盒叼一根,又递给槟榔,她摇手,再递给梁雪,她也摆手,她就给自己点上,说,“所以说像你们两个,趁还没弥足深陷之际,捞一点就赶快抽身,别在这个圈子里混。只要在这个圈子里呆上三四年,你就再也出不去了。”她合上烟盒,话音刚落,可安进来,她回头去问,“她没事吧?”

    “没事,我给她把伤包上了。”可安走到她身边,拿起烟,点燃,“不知道又被人拿什么给打了,还喝酒,早晚会酒精中毒!”

    “这就是干这行的命!”凤梨嗤笑了下,洒脱地吐出一口烟。

    女孩们陆续走进来,她们便不说了。

    槟榔和梁雪却从她们的语气里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算悲惨,真正悲惨的应该是像紫玫瑰那样的人,在烈火焚身时,费尽力气想往外跳,可就是跳不出去。

    时间过得很快,夏天,这边的天气十分炎热。

    陈良也是色狼,这点梁雪最清楚,因为他看上梁雪了,总是有意无意地sao扰她。但有凤梨坐镇,她经常明着暗着保护梁雪不被侵扰,而陈良在情人面前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三大花魁对槟榔和梁雪特别好,特别投缘。虽然好的方式不同,但对她们都很照顾。即使是紫玫瑰,虽然不说话,脾气不好,但也经常关照她们。三人经常把还很新的高级时装送给她们,带两人吃饭,甚至会给两人买新衣服,带她们去美容院,简直把她们当成喜爱的小meimei一样对待,关系非常融洽。

    很快地,槟榔和梁雪在夜总会的热门程度直逼林可安和凤梨,第一两人年轻新鲜,第二她们的容貌风情甚至超过了凤梨。她们有了一大批属于自己的追随者,有人出高价要买两人一晚上,陈良因此费尽唇舌游说二人接客,说了种种诱人的好处,可谁也没答应。凤梨也在暗里帮两人坚守原则。到后来方草都经不住诱惑有了第一批客人,可她们还是只陪酒不卖身。

    一天,陈良又把两人叫去游说,又失败了。槟榔和梁雪回到休息室,一群女孩正在吃雪糕。凤梨、可安和玫瑰坐在角落里单独的沙发上,那是花魁的专属位子,只有她们三人能坐,这是槟榔她们工作后才知道的。凤梨挥挥手,笑道:

    “过来,可安今天请吃雪糕。”

    两人过去,坐在她身边。可安扔给她们两根雪糕,问:

    “怎么,又游说你们接客?”

    “哦!”梁雪撕开包装纸。

    “你们两个可真行,这么长时间还这么坚守原则,老陈都快被你们气断气了。”凤梨笑道。

    “不管怎么样,千万别答应接客,一旦松这个口,你们这辈子就完了。”可安告诫。

    “你这么告诉她们,看我不告诉老陈!”凤梨笑说。

    “去!”

    “你们两个死活不接客,到底是为什么?连方草都接了,你们还等什么?”凤梨问。

    “我们只想多赚点钱,以后还要改行呢。”槟榔咬着雪糕回答。

    “那你们想做什么?”玫瑰今天似乎挺高兴,开口说话了。

    “我想去当明星,她想去念大学。”梁雪回答。

    “哈!”凤梨乐了,说,“一个紫玫瑰,一个林可安!”

    紫玫瑰也笑了,哈哈笑,不知在笑什么,把槟榔和梁雪唬得一怔一怔的,她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当明星?我以前也一心想当明星,现在就这下场。还是做点实际的梦吧!”

    刚说完,服务生进来喊:“玫瑰姐,八号包房叶总找。”

    紫玫瑰拿出粉饼盒补妆,起身拍拍梁雪的肩,笑道:“小姑娘,别做那种梦,换个别的梦吧!”说完,踩着十公分高跟鞋走出去。

    “你们别理她。”可安说,“有梦想是好事。她是因为现实对她打击太大,所以才这么说。她从前一心想当明星,后来那男的说能把她捧上影后的位置,可那男的骗她。”

    “是啊。”凤梨点根烟,笑道,“别说影后,她连跑龙套的都没当上,就帮人家怀孩子、堕胎来着。”

    “你别那么刻薄行不行?”可安轻斥。

    “梦想是最容易让人感到绝望的东西。”凤梨哼道,“我和林可安都是想上大学的那种,结果怎么样?谁也没念上。”

    “凤梨姐,四号包厢!”服务生说完就走了。

    “这个傻瓜,也没说谁找我!”凤梨把烟掐灭,起身走了。

    “别听她们的,她们都是胡扯。”可安接着说,“如果没有一个目标,像我们一样就这么随波逐流的话,那才是真的完了。”

    “安安姐,你以前考上大学了?”梁雪问。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安淡笑。

    “安安姐,”小咪从外面进来道,“有人找,六号包厢!”

    “谁啊?”

    “天天在外面抱玫瑰花的那个,今天进来了。”小咪嘻嘻笑,“他说他今晚包你的场。”

    林可安眉一皱,起身出去。

    槟榔觉得她们的说法都是正确的,可这些说法的确又是矛盾的。

    那个姓苏的自从初次光顾槟榔,以后总来缠着她。随着她越来越热门,他又提出要包养她,一遍遍地说他家的母老虎怎么烦人,还说只要她跟他,他就给房给车给生活费。她当然拒绝了,她是来做陪酒小姐的,又不是来发展当人情妇的。

    梁雪给自己找个舞蹈培训班,每天下午都上课,学不同舞种,成天回家就压腿。槟榔则在一家快餐店当下午小时工。两人每天的生活都很充实,全家的款项依旧由槟榔来支配。

    攒更多的钱就意味着生活水平的下降,她每天中午都给梁雪煮挂面、拌卷心菜。梁雪天天吃,眼睛发绿,为这事没少和她吵。

    一天,槟榔中午起床,煮好面。梁雪挠挠脑袋出来,看着桌上的面条,哀怨地说:

    “怎么又吃挂面?天天吃挂面,你想让我变成挂面啊?”

    “我是为你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果你不把你可怜的钱存起来,你的辛辛苦苦就会变成白混。我特地给你加了鸡蛋。”

    “我不想吃鸡蛋,有没有火腿肠?”梁雪洗把脸,坐下来问。

    “你不能总吃火腿肠,那里面全是淀粉,会发胖。”

    “苏槟榔,你可真会安慰自己,每次想省钱都拿胖当借口。”

    “那样你就不会馋嘴啦,这是一举两得。”

    “今天怎么不吃卷心菜改吃榨菜啦?”

    “给你换换口味。快吃吧,你上课要迟到了。”

    梁雪胃口全无地用筷子搅动面条,问:“你等下还要去上班?”

    “嗯。”

    “那我下课去找你。”

    “好。”

    “槟榔,”梁雪吃着面条说,“昨天姓顾的那老头单独来找我,他说他要包养我。”

    “包养你?”

    “嗯,他还送我条钻石项链。”

    “你要了?”

    “没有。有人想包养你吗?我们两个不接客,所以那群老色鬼都在打咱俩的主意。有人说要包养你吗?”

    “当然有,和我一个姓的那白痴已经跟我说了八百六十次,他说只要我跟他,他就给我买房买车,把我全家都安顿好。”

    “靠!这么看来,姓顾的那个也太抠了,一条项链就想把我弄到手!那你同意了?”

    “没有。他长那么恶心,还是一个小学没毕业的暴发户,给他当情妇我会吐。再说我是来赚钱的,又不是来当情妇的。怎么,你打算跟那个姓顾的在一起?哪个姓顾的?”

    “就是那个秃顶的老流氓。”

    “他都六十了!”槟榔吃惊地说。

    “不是年龄问题,关键是他又不能让我当演员。”

    “来这间夜总会能有那么大财力的恐怕很难找到,这里都是一般般有钱,你要找的恐怕是纯种富豪。”

    “不是纯种的我还和他在一起干吗?为一条钻石项链?”

    “你真打算让人帮你出钱拍戏?”槟榔喝着面汤问。

    “如果能遇到当然好,我就算为事业献身了。如果遇不到那我只好找别的路,我可不想像玫瑰姐似的,被骗,弄那么惨。”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你成名,被挖出当陪酒小姐的事被爆料怎么办?”

    “如果我真成名这些就不算问题,英雄莫问出处,我有实力让别人注意我的工作而不是八卦。关键我怎样才能成名。”

    槟榔想了想,没说话。梁雪又问:

    “喂,我说,明天吃拌面不行吗?大热天吃混汤面,你不热?”

    “知道啦,明天做凉拌面!”

    “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不用再吃面了!”梁雪蹙眉抱怨。

    “等你成名的吧。我们现在每天晚上在外面吃小吃,中午饭当然要省一点。”

    “我真是快疯了!”梁雪说,又喝口面汤。

    晚上,梁雪下课后去快餐店找槟榔,两人在熙攘的人群里闲散地漫步,看商店的橱窗,要去前面的店里买小笼包吃。正逛着,她忽然一把拉住槟榔:

    “喂,你看,好漂亮!”她指着橱窗里一双紫色高跟鞋。

    “咦?真的,好漂亮!”槟榔凑近,望着橱窗里的鞋,“哇,一万七千八,这么贵!金子做的?!”

    “呼!”梁雪有点扫兴地直起腰,看着那橱窗,说,“早晚有一天我会买得起这种鞋!”

    这时槟榔的手机响了,她拿出来听,然后对她笑道:

    “安安姐说请我们去吃大排档。”

    “真的啊?这么好!”梁雪高兴地说。

    两人赶到约定地点,小吃街里的一处露天大排档,可安、凤梨、玫瑰都在,三人就着各种烧烤在喝啤酒。可安向她们招招手,两人过去坐下,槟榔笑道:

    “今天这么早就开始喝了?”她说完,众人全笑了。

    可安给她们倒酒,笑说:“我们一起吃饭,觉得人少,就想起你们来了。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就点,不用客气。”

    “我是不客气了!”凤梨笑道,扬起嗓子叫,“老板娘,给这里来一盘烤鸡翅!”接着,回头递给槟榔二人一堆袋子,“看看这个,今天去逛街,给你们俩买条裙子。”

    “谢谢凤梨姐!”两人接过来,很欢喜。

    “我给你们买的化妆品放你们柜里了,以后你们两个别偷用我的唇彩!”紫玫瑰不冷不热地开口。

    “玫瑰姐你知道啦!”雪庭嘻嘻笑道,“我们的唇彩没了,所以借用一下!”

    “谢谢玫瑰姐!”槟榔笑说。

    紫玫瑰没说话,只是点根烟,边抽边喝。可安见状道:

    “玫瑰,你吃点东西好不好?别总抽烟喝酒的!”

    “你吃你的,管我干什么?”玫瑰依旧淡笑,语气却很冲。

    “你别管她!让她抽,抽死她算了!”凤梨啃着鸡翅说。

    “我倒是想死呢!”玫瑰淡笑道,“死了更好,早死早超生!”

    “来来来,吃东西!”可安只好张罗,“雪儿,槟榔,来吃啊!”

    “安安,我听说昨晚那个小白脸又去找你了,你要是聪明就离他远一点。”玫瑰笑着,“还有你们两个,”她对槟榔二人说,“现在好像有人要包养你们,信我的话离男人远一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不到万不得已,能不沾就别去沾。”她说着又喝掉一杯酒,可酒瓶里没酒了,她大声喊,“老板娘,再来一瓶!”

    “你别再喝了!”可安劝道,“等下还上班呢,别又喝醉了!”

    “没事。”玫瑰笑道,“我越醉就越清醒。”停了停,她又说,“梁雪,当明星不适合我们这种人,那只是女孩子一个遥远的梦罢了。我像你这么大时也梦想着当明星、天后,结果怎么样呢?哼!还是实际一点,做人要脚踏实地,过好每一天。不要总想着未来会怎样怎样,设想明天的事只会让你忘记今天该做什么。你们两个,年轻貌美,不要因为一时虚荣把自己糟蹋了。趁还没迷失自己,尽快抽身吧。”

    “可我真想当明星。我以前去跑过龙套,参加过选秀,可都被人挤下来了,我实在不甘心。”梁雪道。

    “所以你来这儿,想从男人身上找机会?”玫瑰笑问,“傻姑娘,让男人捧红你,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你应该学学槟榔,等赚足钱,就回去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槟榔,你也想当演员吗?”

    “我不行,我没那个天分。”槟榔回答,“我只想多赚一点钱,然后转行去做别的。”

    “你看,就应该这样。”玫瑰对梁雪笑道,“不要想着借男人往上爬,那样做最不靠谱。男人不是傻瓜,他不会让你往上爬离开他的控制。如果你和他在一起,那你只能生存在他的手心里,无论爬多高,只要他手一攥,你还是完了。”

    “如果你们真想在这个圈子里出头,那就要先靠男人后踩男人,让他们成为你的跳板。靠男人是靠不住的,踩男人往上爬才是最实际的。只要你有双慧眼,知道该踩谁。”凤梨说。

    玫瑰“哧”地笑了,道:

    “凤梨一心想靠陈良当上老板娘,可到现在也还在这个圈子里晃荡。”她拿起一根牛rou串咬一口,笑着,像在嘲笑凤梨。

    “如果你们是在这个圈子里混日子,那就没什么可说的。”可安开口,“但如果是有想法的,那么一条路是靠自己,一条路是靠男人。靠自己就是想在这行上赚钱了,一定不要贪心,见好就收。”她对槟榔说,“我当初的想法也像你一样简单,可一味地贪心,结果变成现在这样。”

    “既然你们这么不想做这行,为什么不改做别的工作呢?”槟榔不解地问。

    “是啊。”梁雪也很不解,“你们好像都不喜欢这个工作,那为什么还呆在这里?”

    被询问的三人互相对望一眼,同时扑哧一笑。玫瑰浅笑:

    “等你们在这个圈子里呆上四五年,你们就明白了,不过我希望你们可别呆到那时候。”

    “这是个怪圈,”可安道,“只要呆到一定时候,即使想摆脱它,它就像有一股吸力,很难摆脱得掉,到最后你不得不回到原点。”

    凤梨笑说:“别听她们的。我们是随波逐流,心理上有些障碍。其实真想出去,就很容易出去。可安我看她现在正想往外走呢。”

    “我可没说过。”可安用眼睛夹她。

    “我敢说你对那小白脸动心了。”

    “如果真是那样,你就白混了。”玫瑰警告,“和男人扯不清,绝对没好事!”

    “你别听她胡说!”可安笑说,回头高喊一声,“老板娘,这里来碗酸辣汤!”

    晚饭后回去,夜总会已经营业。四人刚进去,领班便迎上来道:

    “安安姐,四号包有客人。”

    “谁啊?”

    “就是最近几晚总来的那个。”

    “哈!小白脸又来了!”凤梨调侃,“奇怪,他哪儿来那么多钱?不会是去借高利贷了吧?”

    “用这种方法感天动地,俗!”玫瑰冷哼,走了。

    领班接着说:“苏苏姐,八号包厢苏老板已经等你好久了,他说一定要你作陪。”

    “那老流氓还真盯上你了。”梁雪道。

    “雪姐,一号包厢顾总在等你。”

    “你还不是一样!”槟榔也说。

    两人去化妆,然后各自到包厢里去,听那些男人诉说婚姻生活多么不幸、又遇到什么不顺心,好像全天下只有这个女人能理解他们似的。顺便再提提多想和你在一起,给你多少好处,还使劲揩油。槟榔和梁雪虽然各自在不同的包厢里,可都烦到快翻白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