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习字
静王住的院落也不比其他院子豪华，只是多了些草树和池塘。走在书房外的回廊上，未近门口，便听到了少女软糯的娇嗔声：“王爷，这个字好难啊，怎么写都写不好，好讨厌。” “就你没有耐心。”虽然带些责难，却依然宠溺而温柔，温柔认得这个声音，是静王。“来，再写一遍。我写一笔，你就跟一笔，看仔细了。” 经过书房的侧窗，温柔的目光往里面瞥了瞥，便瞧见静王穿了一袭软黄色轻衣，正在书案后俯身提笔写字。乌黑的长发顺着肩臂披泻下来，滑到胸前，遮住了半边面容，看不真切。他的身周则莺莺燕燕地围了一圈，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只是一应的都是青春年少，美貌娇俏。 “王爷！”一进书房，墨香便高声唤道。“我取笔墨回来了，另外，还有件好东西，您快瞧瞧是什么？” 静王闻言抬头看来，抿唇笑道：“原来宣纸已经送到了。”话音未落，他身旁便有个略微年长的侍女上得前来，接过墨香和温柔手中的纸，放置到旁边的书架上。 “王爷，你瞧我这大老远地第一时间帮您把纸搬回来，累得满身大汗的……” 墨秀放好纸回身便听得墨香在撒娇邀宠，便戏骂道：“小蹄子，这点芝麻大的事情也好意思求赏。回头便向厨房要两块rou骨头给你啃啃，补补身子，省得走这几步路便满身大汗的。”说罢，其余少女们便纷纷“格格”地笑起来。 墨香闻言不满地嘟起嘴，欺近到静王身旁，娇声抗议道：“王爷您看，墨秀jiejie又欺负人了。” 静王显然习惯了她们这种相处方式，一直只是笑而不语，这会儿才出言平息道：“好了，将笔墨分发给大家吧。” “是，王爷。” 墨香她们与静王说话时虽然没个丫环模样，但静王一开口，她们还是二话不说就照办的。温柔也默默地跟在墨香背后去发笔墨，不想让静王发现屋子里多了个人，于她而言，能再见到他便已经不错了。 书房很大，摆放了不少桌椅，看来静王经常教习侍女们识字。今天教的是一个“德”字，静王先是解说“德”字的今意和古意，以及各种与“德”相关的历史故事，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静王写了个大大的“德”字贴在窗上，让大家照着临摹。温如晦的学说不被各国采用，终日赋闲在家，倒是教了温柔不少东西。所以温柔是识得字的，三下两下便端端正正地写了个“德”字，抬眼间，却见身旁墨香她们不是写得歪歪扭扭，便是缺笔少划的。温柔顿了顿，连忙将写了字的那张纸揉作一团。 “怎么了？”墨香听到动静，回头问道。 温柔低声说道：“写错了。” 墨香热心地说道：“没事，刚开始学都这样的。我教你啊，你握笔的姿势不对，要这样。”墨香掰着温柔的手指帮她矫正手势，旁边的墨眉瞧见了，蹙着眉说道：“墨香，你就不要误人子弟了，你自己的手势到现在都还是错的。” “哪有？”墨香不满地反驳。“王爷上回说了的，我握对了！” “但是你现在又错了……” 静王听到起了争执，连忙过来调停，却发现了人堆里不甚起眼的温柔。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停，迟疑着开口唤道：“雪盅？” 在他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温柔心中一慌，垂下头，有些不知所措。这会儿听得他唤出他为她起的名字，心中有些欢喜，又有些紧张。 “气色好多了，差点没认出来。”静王轻声笑着说道。“看来恢复得不错，回头我让郑大夫再过去一趟，可别留下什么病根才好。” 温柔紧张地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王爷。” 静王点点头，回头看向墨香和墨眉，问道：“方才怎么了？” 墨香告状说：“王爷，我看雪盅握笔的手势不对便帮她纠正，墨眉却来说我！” 墨眉哼声说道：“自己学艺不精就要教人，不带这么误人子弟的。” “你……” “好了。”静王制止说道。“雪盅由我来教，你们自己练自己的。” 听他说要亲自教她，温柔心中不由一跳，更是不知所措，直到静王开口说道：“雪盅，你握下笔，我看看。” “嗯。”温柔低低应了声，伸手拾起搁置在桌上的笔。习惯的问题，一拿便是正常的手势，随即想到静王要教导自己，连忙收回一根手指。静王蹙了蹙眉，说道：“这就不对了，方才是对的。” 温柔便装出之前的正确手势是碰巧撞对的样子，连换了几个错的手势。静王走近来，俯下身，捉着她的中指放到毛笔的外沿，说道：“这样。” 近在身旁，可以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淡香，和说话间呼出的气息，温柔只觉得脸侧一阵一阵地发热，胸口则“通通”地有如小鹿乱撞。 这一刻，天地之间，静谧得似乎只有彼此二人。 “王爷。”殷其在门外唤了一声。“宁王来了。”殷其是静王的近身侍卫，终日一丝不苟的青色劲装，笔挺而昂藏。 “王兄来了！快请他进来。”静王有些意外，连忙放下笔迎出去。墨绣当即带了墨眉去准备茶水，温柔则跟着墨香和墨烟收拾桌上的笔墨。 “今天又练不成字了，难道王爷有空？”墨香一边收拾一边抱怨。墨烟用手肘顶顶墨香，说道：“小声点，要被宁王爷听去了，可有你受的了！” “宁王……”温柔一边跟着收拾，一边暗自沉吟。皇四子宁王明玥，陈氏贵妃所生，其外公陈仪位列当朝丞相，炫赫一时。温柔记得温如晦也曾经到宁王府递过拜帖，但宁王收了之后，便没了动静。他在宁王府外等了三天，既没有人出来让他“请回”，也没有人让他“请进”。温如晦被弄得莫名其妙的，只得窝了一肚子的火转回家。 将干净的纸干收起来，叠放到里层的书架时，听得有人进来的声音。温柔侧了侧头，从书架的缝隙间瞧见一名青年男子在门口解下深色披风，就近交给身旁的侍卫，迈步走进书房，目光在书房里转了一圈，蹙了蹙眉，说道：“明珠，你这地方真是简陋的可以，还是搬回王府去住吧。” 宁王约摸二十初头的样子，比静王高出半个头，显得格外颀长而挺拔。一袭紫色锦衣，衬着白皙清俊的脸庞，有种浑然天成的威仪。虽然都有着那一种与生俱来、旁人无法效仿的贵气，但宁王与静王却又分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气质。